"天下人都以为他们的帝君真的是麒麟的转世,他们的大神官真的是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高贵的王。"杜伶顿了顿,眼中充满了戏谑与嘲讽,甚至带著疯狂,似乎自己所说的是一件多麽可笑荒谬的事情。"其实不过全都是骗局,全都是谎言。真相是每一任的大神官都是帝王的血衣,他们与帝王交换过血,成为帝王的盾,与帝王同命。所以如果皇帝死了,他们也会死,这才是每一任大神官只服侍一任帝君的真正原因。他们的生命已经完全掌握在了皇帝的手里,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绝对的服从。"
"但你不同。"杜伶突然抓住九音的手,捏的紧紧的,"九音,你是这世间唯一的白麒,真正的麒麟转世。"颤抖的声音中夹杂著祈求,又夹杂著丝丝恨意。
"你是说,我是唯一一个由大神官真正占卜出的麒麟转世?"九音猛的抽回手,向後退了几步。"我不信神佛,自然也不信什麽麒麟转世。假的也好,真的也罢,我宁愿自己去确定,而不是由别人来掌控我的命运。"他知道杜伶的话并没有完全说完,但是杜伶眼中突现的狂热让他觉得异样。应该说,杜伶独自来找他说这些关於麒麟、神官、血衣的事,本身就很突兀。
"......不由别人来掌控麽......"杜伶喃喃自语著,似有些彷徨,又有些迷茫。他望入九音清凉的眼眸中,试图逡巡著什麽。良久,他低低的笑开了,褪去了短暂的疯狂和迷茫,重回白日里那个幽雅迷人的美人。
"是你,真好。"他丢下莫明的一句,转身离去,带著淡淡的笑音,消失在回廊的尽头,湮没在黑暗中,如同来时一般轻盈。
纵使惟心不易,他自己的命运也一定要由自己来掌控。九音凝视著杜伶消失的方向,默然长叹。
27.
"不用太在意他的话,他只是有自己的苦处罢了。"
"......林涛?!你回来了。"今晚刮的是什麽风啊,怎麽大家都喜欢来找他,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那种。"我并不在意。"他只当听故事而已。
"呃......这样啊。"林涛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头部上下左右的运动了一圈,大概发现四周黑乎乎的没什麽可看的,不得不把目光重新调回来,有些不太自然的说了句,"是你,真的很好。"就飞快的离开了。
什麽是他很好啊?九音一头的雾水。刚才杜伶这麽说,现在林涛也这麽说,好像大家都很喜欢猜哑谜,尽说些让他半懂不懂的话,又不是玩脑筋急转弯。
如果你要问一个正在美梦中的人最恨什麽,答案一定是被人打扰了睡眠。如果你要问一个想睡觉的人最恨什麽,答案一定是被人占了床。
此刻九音就恨恨的瞪视著霸占了他的床还睡的正香的某个无良王爷,在心底咒骂了无数次。他不过是才离开了多大一会儿,竟然就被鹊占鸠巢了。如果视线可以杀人的话,此刻冷焰枭的身体早已是千疮百孔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当然视线杀人显然只能是幻想而已,而九音的原则之一就是绝不多做无用功。他很快就放弃了干瞪眼的做法,转而想用昨晚的捏鼻子。但是手伸到目标前,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这麽做太温柔了,完全不解恨。
九音脱了鞋子,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小心翼翼的横跨过冷焰枭的身体,站到床的内侧,抱膝背靠著墙缓缓的坐了下来。动作轻巧流畅,一气呵成,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他微微调整了下坐姿,半伸了下双腿,揉了揉膝盖,瞄准好方向,口中暗数"一、二、三",蹬腿,用力。
"!通"一声,九音再次成功的把冷焰枭踹到了床下。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转身躺下,不去理会摔下床去的人是死是活。
"九九,你......"冷焰枭呲牙咧嘴的一手扶著腰,一手撑著床沿,对著九音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然後面对佳人的冷淡,甚至是以背相对,他终究也只得自力更生的爬起来,小声嘀咕,"九九,你有够狠的。"声音就跟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似的,凉飕飕的。
冷焰枭揉了揉发痛的腰和屁股,手脚并用的重新爬上床,还没来得及找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就发现九音冰凉的双眼冷冷的看著他,大有山雨欲来的趋势。
"你还想再摔下去,是麽?"九音发现眼前的人完全不知道吸取教训,自己都摆明了要赶人,他居然还敢爬上床。更可气的是,他居然一脸的无辜加委屈的小媳妇样,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九九,你就让我睡在这吧,没你我睡不著。"冷焰枭毫不介意九音的冷言冷语,反正他早就习惯了,谁叫他就爱九音的这个调调呢。
"有你我睡不著!"九音几乎是用吼的。他好想把眼前的这个人掐死了算了,省得天天闹腾的他心烦。真是後悔昨晚一时心软的允许了冷焰枭上床,他怎麽给忘了这人有得寸进尺的天性。
"睡不著?!那好办。"冷焰枭几乎是两眼放光,一把将九音扑到在自己身下,不待九音出声抗议,就干脆利索的以吻封口,用实际行动来说话。
九音起先还试图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巨大重量,嘴也很不合作的左闪右避,只可惜全是徒劳。後来他干脆就放弃了抵抗,反而伸手圈住冷焰枭的颈项,主动的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的舌在彼此的口中开拓领域,互不相让的彼此纠缠,吮吸著对方口中的香液。紧贴的身躯即便是隔著几层衣服,也能感受到逐渐升高的体温和加速的心跳。他们不满足的拉扯著彼此的衣物,手在对方的身体上游走,裸露在外的肌肤炙热烫人。两人就像是一触即发的火药,一点就燃。
九音从来都没有这样深吻过一个人,确切说是他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生性凉薄的他,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妻子,也是连接吻都是淡淡的浅尝辄止,更没什麽激情可言。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主动的去回应一个人的吻,并深深的迷醉在其中。他甚至就想这样永远的沈醉下去该有多好,可以褪去一切一切的伪装,放纵这难得的狂热,单纯的回应一个人。
然而仅存的理智让他那根快要崩断弦及时的发出了警告,九音用尽仅存的力气猛的一把推开冷焰枭,在对方发楞的一霎滚到床边,大口大口的喘著气,甚至因为呼吸的太过急促而咳嗽了几声。
冷焰枭有些不安的想看看九音的情况,然而刚伸出手就被九音狠狠的打掉了。他泱泱的又无可奈何的收回手,第一次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有些懊恼,原本是想惩罚性的吻吻九音的,却不想九音竟然会回应他,结果一个兴奋就差点失了控。他不後悔,他只是懊恼自己有些性急了,他还不想毁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的进展,他也不允许。
九音扯紧衣服,环抱著自己双臂,蜷缩在一侧,咬紧唇,努力的平息著全身的躁动。他是怎麽了,搞的跟差点被人强暴了似的,自己又不是女人,何况他也没那麽保守。可他在害怕,他怕如果刚才没有强行喊停,顺其发展下去,自己体内就会有什麽因此而改变。他怕自己将无法回到原本的自己,他怕去承担那不敢设想的後果。所以,他宁愿不要。
冷焰枭可没打算放任九音此刻貌似鸵鸟般的躲避行为,他强行的掰过九音的身子,把他固定在自己怀里,眼对眼的让对方注意到他眼中不容闪躲的认真。"九九,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他的手滑过他的额、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颊、他的唇,细致的抚摸著他的轮廓,并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的心底。"我知道,你现在还不爱我。但是至少给我机会,不要这麽早的就否定我。"给他机会,他会让九音爱上他。
他等著,惴惴不安的等著九音给他一个答复,然而他没有等到。九音只是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不再理他,身体明显的透露出他要睡觉不许打扰的讯息。冷焰枭无奈的叹口气,也随之躺下,习惯性的把人拉进自己怀里,为他盖好被子。果然,还是需要时间的麽。
九音也在心中默默的叹息,为冷焰枭的执著,为自己的逃避。他究竟是该远远的躲开,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呢。再度无声的叹息,即便是自己想全然抽身,也已经晚了吧,何况他要去解决的事,也不止这一件。
就在冷焰枭以为九音已经睡著了的时候,对方突然闷闷的从被子里传来一句,"你说的全是废话。"
冷焰枭一愣,完全没能及时领会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什麽意思,"九九,你说什麽?"
"我说,你刚才说的全是废话。"九音转过身来,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瞟了眼冷焰枭,"要是没给你机会的话,你早就见不到我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给他抱,给他亲,还任他黏在自己身边啊。"不过先说明,我对做受没兴趣。"
"呃......这个......不好吧。"冷焰枭还来不及欣喜,就被九音的下一句话惊的差点没咬到舌头,"九九,你会麽?"刚才那一吻他就感觉的出来,九音对这一方面还是生涩的很。当然更关键的是,他也不要做受啊。
九音翻了白眼,回答的干脆利索,"不会,不过学一次不就会了。"对於男男之间,他的确是没有经验,不过这也什麽难的吧。再说了,凭什麽他要做被人压的那个啊。
"嗯......关於这个问题,九九,我们再研究啊。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睡觉吧,明天可是关键的一天。"冷焰枭暗自叫苦,他是肯定不会答应的,但也不敢直接说拒绝。毕竟惹恼了佳人,吃苦的只有他自己,无奈之下只有随口打哈哈先糊弄过去再说。
九音冷哼了一声,不满的把冷焰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看的後者心里直发毛。他怎麽会看不出冷焰枭在应付他,不过他也的确是困了,没什麽精力继续争论谁做受的问题,姑且就先扔一边去好了,反正那人也没胆子敢强迫他。
冷焰枭长吁一口气,刚想安心,九音又抛来一句,"以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上我的床。"
"九九,我想和你一起睡嘛。"冷焰枭努力的争取著自己上床的权利,"你看,你也习惯了不是麽......"他都已经很自觉的提供自身当靠垫和暖炉了。
"......哼。"九音算是默认,有个人肉靠垫的确是满舒服的,而且这样的天气里有人暖被睡的也不冷。"不许在我之前先霸占我的床。"
"呃......那要是你晚上老也不回房睡觉呢?"那岂不是他也不能睡啊。
"有意见,你可以睡你自己的床去。"贪心不足的家夥。
"不了......我会等你先睡的。"冷焰枭暗自打定主意,如果以後自己想睡的时候九音还不打算睡,他就直接把九音抱回房间睡觉去好了。
28.
上灯节的第三夜,欢生。
街市上异常的热闹,一反前一夜的寂静。小孩子们戴著面具,拎著花灯,在人群中穿梭嬉闹,随处可见随歌起舞的人群。人人的脸上都挂著笑意,处处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在他们眼中,今夜是重要的节日,今夜是他们的皇帝与他们共同欢庆的时光。
林涛身为开阳郡的郡守,自然是责无旁贷的在城东的望月亭陪伴"皇帝",而九音一行则是选择了城西的映日亭作为赏景之地,两地之间正好隔著穿流过整个七星郡的沥水。
九音瞥了眼小月端在手上的酒壶,只要一想到刚才在酒里下药的情景,就有种心虚的感觉。好像,药下的有点多呢。
他那时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小月给他的醉梦下到酒里,结果碰巧正好有人经过,他一慌就很不小心的把整瓶的醉梦都倒了进去,其实原本只用滴几滴就可以的。
呃,冷焰枭他们应该不会笨到真的去喝这壶酒吧,那就应该没问题吧。九音在心底自我安慰著,好减轻心中突生的罪恶感。
大概是注意到了九音的视线,小月偏头冲九音一笑,做了个"我已知道"的口型,刻意的扬了扬手中的酒壶,走到桌旁准备斟酒,却被冷焰枭拦了下来。
他将小月手中的壶推到一边,冲身後招了招手,一个护卫端著另一壶酒送了上来。"今夜良辰美景,自然得好酒相配。这一壶是林涛特意为我们准备的,不喝倒是可惜了。"说罢拎起酒壶一杯一杯的斟满,澄黄的液体在杯中荡漾,飘散著宜人的酒香。
小月的脸色霎时变的很难看,但随即又恢复出先前的笑脸,"既然王爷早有准备,那就不用小月伺候了。"他把手中的酒壶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毕恭毕敬的退回九音的身边。在对上九音的目光时,露出一抹诡诘的笑容,似乎丝毫都不介意下药失败。
冷焰枭也不理会小月这厢的举动,径自和冷焰泉两人一杯接一杯的饮酒,不住的感叹林涛那就是好酒多,有机会再多捞两瓶。甚至把酒赏给一旁的四个护卫,说是同乐,要好酒共享。九音看的纳闷,这两人平日里霸占林涛的好酒时,倒是从不见与人分享过,怎麽这会儿突然变的这麽大方了。
小月在回到九音身边後,脸上就一直挂著那抹诡诘的笑容,见冷焰枭他们喝的酒越多,他脸上的笑意也越深。
望月亭和映日亭虽然都称之为亭,实际上是一栋两层的小酒楼,均属於朝海楼的私人产业,因而这里都没什麽人。相较与街市上的热闹,这儿显得冷清许多,只能从远处传来的欢笑声中来感知节日的气氛。
"到底要等到什麽时候啊。"九音忍不住小声抱怨,他都快无聊死了,既赏不成花灯,还得陪坐一旁看人自得其乐的饮酒闲聊,也不知道待会的烟火有没有机会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