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忍拽回暴躁到要杀人的孔御天,凑上前说:「请姑娘通融一下,我们要穿越到二十一世纪的人类世界去救一个人,而这个人......」
「我爱他,我必须救他。」孔御天嚷嚷道。
「且不问你们情深几何,但违规穿越便是一条大罪,如今你们又说要改变某人即将终了的命运,这无疑又是一宗大罪。」
孔御天沈下脸,低吼道:「你开也开,不开也得开──」
她笑了,「时空门的齿轮惟有我才能准确拨启,你杀了我,试一亿次都未必成功,到时,你那个情人早死了。」
游忍冲孔御天点点头,为精灵的话做了证明。
马裔上前替主子哀求道:「你行行好,责任都我们来背,殿下今生只爱那个人,如果那个人不在了,那这个时空的人才真要遭殃了呢。」
「此话怎讲?」她皱了皱眉头,将脸仰向了孔御天,「如果那人死了,你怎样?」
「怎样?」一想到郝世柏要死,绝望便立刻爬上了孔御天的脸,而这种绝望没持续多久就演变成了一种丧心病狂的惨笑:「哈哈──怎样?杀,杀,杀!全部,统统都给我去死,既然老天这么待我,那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索性把世界毁了......不过......」他暴戾地打量着她,接着说道,「毁了世界不说,你们也休想有好果子吃,我连残樱天的时间精灵都能杀,只要我不死,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过。」
游忍慌忙抓住他肩膀摇醒了他,接着继续向精灵哀求道:「这小子犯的罪已经不少了,可以说那个人是唯一可以唤起他一点点怜悯和爱的人,求你放他过去救人吧!再晚一些,死的恐怕就不是一个人了。」
此时突然打远处传来一声沉重的质问:「孔御天,你真爱郝世柏?那你可以为了他背弃血魔吗?」
精灵朝她的正南方跪拜了下去,「南长老!」她始终低着头,总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么重大的决定终于可以不用她来做了。
孔御天快步上前,给出了十分肯定的回答:「愿意,我之前也从来没靠过血魔,只有那次去残樱天取雪。」
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向来自信,没有血魔,你亦能成大事,这点,我不怀疑。可有了血魔,你便是天下无敌,甚至连这时空界你都可以摧毁。背弃它,你真的不后悔,你甘心成为时空子民,而不是魔之霸主?」
「你还真是罗嗦,我孔御天说话算话,和血魔订立契约的是天国帝王,与我关系不大,我只要郝世柏,我只在乎他。」
「既然你说的这么肯定,那我就破例为你开一次时空门。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前次在残樱天种下的因,你会在这次旅程中尝到它的果。希望你爱的那个人确实够爱你,能够救出你们俩!」
沉重声音一消失,紫檀木大门便开了。
精灵提醒道:「时空的罅隙只能载一人过去,否则会崩裂。」
孔御天边走进大门边向马裔嘱咐道:「这些天的国事就烦劳上将你了。」
「早点回来!带着小柏!」马裔和游忍同时惜别道。
孔御天一进大门,身影便消失在了浓雾中,红耀的大门也随即和合上了。
水恋(自恋/爱虐) 二十四
孔御天脚一沾地,眼睛自然巡向了窝在海蓝色被褥里的脸色惨白的郝世柏,就在那一瞬间,心似乎被一种无法明状的痛给生生地揪得火辣。
六十平米的房间里,海蓝色的床占去了最主要的视觉部分,郝心忍和胡珞柏坐在床的一侧,垂首悄声抽泣着,无痴则倚墙站在角落里,愤恨地盯着来人。
孔御天大步上前挤开胡珞柏屈膝跪下,双肘磕在了床沿上,探手摩挲起了郝世柏冰凉的脸。
郝心忍搀扶着胡珞柏站去了一旁,对陌生的闯入者虽有满腹疑问,但此刻也无力再行追究。
无痴冷笑道:「怎么?你良心发现了,觉得对不住他了吗?」
「我爱他,我爱柏子,就像他爱我一样!」孔御天平静地说着。他摸出郝世柏的手,将它凑到唇下吻了吻之后便念起了咒语:「圣天士之剑,割我血肉,」他俩的右手,他俩握在一起的手的生命线突然裂开,缓缓流出的血将两掌牢牢地粘在了一起。「共血脉、共魂魄、共天地、共此生!」郝世柏的血流入了孔御天的心脏,孔御天的血流入了郝世柏的心脏,血在两人体内循环往复,孔御天用真气净化着郝世柏的败血,郝世柏的心脏渐渐有了活力,御天孔的心跳则渐渐变缓,连呼吸也渐渐变成了喘息。
无痴上前双手一张,念道:「净气!」一道气墙立即包围住孔御天和郝世柏,以保真气不外泄,也保外界浊气不入侵。
大约三小时后,两人手上的血口子慢慢愈合,渐渐完好如初,郝世柏也慢慢张开了眼睛,瞳孔却变成了赤色,充溢着火焰,这双魔鬼似的瞳仁直直地瞪向了孔御天,沙漠黑夜中风呼啸一般声音慢慢溢出了他斜起的嘴角:「呵,孔──御──天──从此以后,这个躯体就是我的了──这个世界也由我统治......」
「血魔──小柏呢?」无痴想要上前,但却被血魔弹出的气波钉在了墙上。
孔御天一把拽过血魔的衣襟,咆哮道:「柏子呢?我灭了你!」
「呵,郝世柏可比你好控制多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太不听话了,要怪就怪你自己让那个傻小子选择了自我放弃,要怪就怪你自己太目中无人,既然他不想活了,既然你又想背叛我,那这副臭皮囊还不如给我使使,也让我做回人!哈哈──」血魔推开孔御天,从床上跃起跳下了床。
孔御天闪身过去,一把抱住了血魔(郝世柏),哀求道:「柏子,你出来,我错了,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真的,只要你,你出来啊,出来啊,只要你出来,我就是你的了......」
血魔不为所动地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甩到了一旁,不耐烦地说:「省些力气吧,他恨透了你。」见孔御天还要冲上来搂自己,血魔便顺手给了他胸口一掌将他打趴在了地上。血魔冲地上啐了口唾沫,嘲讽道:「别忘了,我是魔,你是人,当今天下,我才是天下无敌!」
「说,说你怎么才能离开柏子的身体?」孔御天吼道,「要不然,就算同归于尽,我也不在乎,哈──我孔御天没怕过什么。」
血魔那双红色瞳孔像猫一样缩成了一道竖线,讥诮道:「哈──你是没怕过什么,可从今天起,你就得怕了,因为你在乎......」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个躯体的主人,你舍得吗?别忘了,你们俩有今世却没来生!」
孔御天楞在原地,一时没了言语,也没了主意。
「好久没在人世间走动了,是时候该去好好享受一番了。」血魔摇身一变,立刻换上了一袭黑色礼服。「回头见,各位!」他笑着消失在了房门口。
水恋(自恋/爱虐) 二十五
无痴一把拦住了欲上前追赶的孔御天,在他耳边吼道:「你负了伤,拦不住他,也没必要去拦,小柏不会有事,血魔伤不了他,伤他的只能是你。」
「对,对......我活该,我混蛋!」孔御天抱头蹲在地上,他万没想到柏子心如死灰,宁肯长眠也不愿见自己。
周围陡得静了下来,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还在房间里徘徊着。外头的路灯一齐亮了,今天有个好天气,就算地上的路灯将世界照得犹如白昼,可天上的繁星仍旧依稀可见,尤其那颗启明星,更是闪烁得醒目,好似有意嘲笑他们。如今,大家也只有等的份儿了,郝心忍搀扶着胡珞柏一起坐在了床沿,一脸茫然,他们俩心里清楚:「这件事,他们一点力也使不出。」无痴按下心里的埋怨,抓住孔御天的胳膊便要拖他入太虚。
「我哪也不去,在这等柏子回来!」孔御天甩开无痴的钳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盘腿运气,自行疗伤。
无痴暗骂了一句:「拽你个死人头,不去拉倒,我的续气丸总不会发霉。」之后,他便闪身回了太虚。临走之前,还是于心不忍地抛下了句安慰话:「放心,只要你真爱小柏,他会回来的。」
夜渐深,谁都没有想到要去开灯,好在外头的路灯已经够明亮了,黄色的光束透过窗户铺泻了一地,郝家两口子的面容还是那样惨白,孔御天也仍旧盘坐在地上,浑身上下觉不出一丝人气,甚至连呼吸也没了,就像一尊石像。
再稍晚一些,无痴回来了,先前受的伤显然是全好了。他眼睛匆匆扫了下四周,不由得叹了口气,沈声道:「好了,小柏不是还没死吗,振作点,尤其是你,孔御天 ──」他走到孔御天身边,伸手将几颗红绿色药丸递向他,「醒醒,吃了它们,可以增加功力,你不卯足了劲,谁能唤回小柏啊。」
孔御天长呼一口气,睁开眼睛,伸手取过药丸,看都不看便吞下了肚子。
「你倒不怕我下毒。」无痴双手抱胸退靠在了东面的墙上,侧头看起了窗外的树影,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说,那家伙会去哪逛呢,夜店、夜排挡、还是购物中心?」
孔御天没有回答,他双手在空中比画着太极图,调和着体内的真气。
外头的大门没有锁,血魔东倒西歪地跌进了屋,在楼下客厅里撒酒风嚷嚷道:「他娘的,骂我没娘生,没娘疼,该死的家伙,全都该死!」
楼上郝世柏房间里的四人闻声早跑了下来,孔御天一个箭冲上前一把揪住了血魔的前襟,愤怒地质问道:「身上的血是谁的,要是伤了柏子,我和你同归于尽。」
血魔狂笑着打开了他的手,「哈哈──同归于尽,好啊,反正我也活得够长了,够长了,够了,够了......」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凄厉,「酒向来是个好东西,痛快!可是谁又能醉一辈子呢?为了活下去,我成了寄生虫,可笑的小虫子,连个身体也未曾拥有过,靠人的罪恶欲望苟活了上万年。谁关心过我,谁关心过我?人创造了我,又毁了我,难道我就该认命,就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哈哈──人类真是越来越凶狠了,如今的世道,喝个小酒的工夫,不要脸的女人就像章鱼一样直往我身上缠,老摸我衣服口袋里装着的纸钱,男人也不再穿衣服了,身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图腾,拿着砍刀就指着我的鼻梁骂:『喂,没娘养的,敢把我马子,砍了你个狗崽子的,要不然给钱外加磕三个响头也行!男盗女娼──为什么人类如此堕落却不用被毁灭,而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人是我杀的吗,国是我灭的吗?明明全是你们的欲望,可所有过错却都要我来背。一刻,哪怕是一刻的安宁也好,我也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呵呵......神啊、鬼啊,其实都一样,自私......因为自私,所以自私......」
「你有没有杀了那些人?」无痴一脸焦急的上前问道,「这个世界是由法律控制的,你杀了人,小柏是要被判死罪的。」
血魔摇了摇头,傻笑道:「我倒想杀了他们,可......」他指了指自己的心窝,「这家伙没让我干下去,他说那些人不值得杀。」
「柏子,柏子......」听他这么一说,孔御天扣住他双肩一个劲地摇晃道,「柏子,你出来啊,出来啊......」
血魔被他摇得像散了架的蛇一样瘫软下了身子,顺势便倒进他的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无痴在一旁嘲讽道:「哈,刚听出些话,就被你摇过去了。」
孔御天照例没理他,抱起郝世柏上了楼。
郝心忍和胡珞柏紧跟其后,脸上的惊恐稍许减少了一些。
孔御天将郝世柏放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后,便冲郝心忍和胡珞柏嘱咐道:「弄些温水来替他擦擦脸,明天中午前,他是不会醒的,就算醒了,你们也哄着他,别让他出去乱走。」说完,他就要施法穿越空间。
无痴一手搭住他肩膀,皱眉问道:「你想放弃?这时候,你还念着你的狗屁国事吗?」
「冥界,我去冥界,你去医院,我去求死神给血魔一个机会,给他一个普通人生,你去医院替他找一个身体,咽气前用传心术将死人的名字告诉我。」孔御天刚迈出一步,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补充道:「尽量找个年轻的、正经人家的,给他一个完整的人生。」
「哦,知道了。」无痴看着他消失在眼前,也顾不得先前的怨恨就佩服起了他的冷静。去医院自然不能用空间穿越术,他跑到楼下打的去了市立第一医院。
与孔御天的任务比起来,无痴原本以为找个将死之人是件简单的事,可到了医院后才知道要找个年轻的、出身又好的死鬼是多么的难,他楼上楼下全跑遍了,找到的不是害了爱滋病的,就是黑社会黑吃黑被打得脑子开了花的。忙活到天明,无痴还是一无所获,期间好歹给他找到个患白血病的四好青年,可人家命里注定逃得过这劫,今天下午就有配对成功的骨髓送来。
与此同时,冥界那头的孔御天也好不到哪去,眼见天已大亮,可他却还在钉板上跪着,钢钉戳穿了他的小腿,血已经凝固在了钉子上。尽管他孔御天本事敌天,可篡改生死簿的权力只有死神有,而死神现在很不买他的帐,因为先前孔御天违背时空守则救下了郝世柏和胡珞柏就已经使亡灵簿出现了裂痕,将两人的短命变成了终寿,这两条裂痕不仅折损了死神百年功力,还使得他在冥界的威信大打折扣,老话说的好,阎王叫你三更死,你岂能拖延到黎明,这不是孔御天摆明抹黑他吗。自见到孔御天的那一刻起,死神的胡子就吹到了眼睛上,而眼睛则瞪到了额头上,为了不与孔御天正面对峙,他还在他宝座周围施下了终极死亡咒,谁靠近就谁死,孔御天这才只得跪在他的前面,以血和尊严为代价恳求他。
地宫穹形天花板上的冷蓝色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孔御天仍跪在那重复着自己的请求。
死神这时候也被他念得快想要自杀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他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你,你别以为你是时空主神选定的天地领袖就肆意妄为,你,你也太猖狂了。给血魔一个人生,不是你疯了,就是血魔疯了。就......就算你让血魔重新做人,那个郝世柏就会醒吗?他是不愿见你,你还是死心吧。是你自己唤出血魔终止时间,杀了时间精灵,坏了时间轴,才让自己的往生魂受了恶咒,才使得转世的郝世柏不但没有灵力还身患恶症,命里注定他这辈子得是个凡人,他得早死。你和他不同,你高高在上,你生来就是王者。如今,你跪在这阴冷的地府,跪在那万年冷冰钢钉上苦苦哀求我,就......就为了一个注定没大用的凡人,值得吗?你的野心、你的自尊心、你的意志力哪去了啊?」
「爱,你不懂,之前的我也不懂。」孔御天犀利的目光逼视着他,「值得,当然值得,如果死可以解决一切,如果死了也可以和柏子在一起,那我愿意去死。你尝过无止境的寂寞吗?你尝过被至亲背叛的滋味吗?你尝过夜夜在梦中刺杀自己的滋味吗?你又尝过背叛所有人的滋味吗?背负太多,太久,我便也以为自己是神而不是人了,可是,可事实上,我是人啊,是人就该有怜悯,就该会笑,会哭,就该有人爱,被人爱......你懂吗?你...... 或许永远不会懂,因为你坐得太高,早已习惯了寒冷......」
水恋(自恋/爱虐) 二十六
「妈的,我死神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跟我拽文,好啦,好啦,我服了。」死神挥手解开了结界,再耗下去,他就要变成死了的神了。他走下台阶,对孔御天说道:「起来吧,止止血,让死鬼们见了,还以为我虐 待死灵呢。寄生的人找到了吗,我把他的寿命延长,给他一个新的人生,这样可以了吧。」
孔御天一起身,小腿上的窟窿就直往外冒血,他念下锁穴咒止了血,可疼是止不住的,八字眉头挂上了他的额头。他抬手轻拍了脑门一下,吃力道:「可以,我马上联系。」说完,他便用传心术问了无痴。
说来也巧,就在孔御天与死神沟通的当儿,无痴在人间也找到了合适的对象,一个得了恶性肿瘤得十五岁男孩,刚被推进手术室,正好打他身边,小孩的父母都哭得跟泪人似的,对他们虽有同情,可在看到小孩面容的一瞬间,无痴就知道这小孩已经没救了。孔御天的声音一在他脑海里响起,他便连忙将小孩的姓名、年龄、死因等等统统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