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不走此路,有些吃力,把握不住力道。」
我喘了几口气,扶住山体向上走去。
绕过曲折的山路,时刻提防着足下,生怕一不小心失足滑落这"往生谷"!
其实不是太艰险的时刻,身体里的另一个"我"是不会代替我活动的,而平定之后我就能立即重获自己对这个身体的绝对控制。
「你比之前勇敢很多。」他突然无意地飘过一句。
我笑了笑,没有过于注意:"不能一直依靠别人保护。"
「你是我分离出去的‘软弱'和‘不必要的情感',但是。。。。」
"但是现在我才是主宰,你没有力量控制。"我依然是随意地一语道破,却有些苦涩味道。
「````确实。」声音暗淡下去。
我知道,"他"已经无法再控制这个身体了,从我回来的那一刻,"他"就被某些我不明白的力量压制住,甚至已经开始有落败的意味。如果不是眼见玉涟垂死的悲痛,或许"他"会永远沉睡下去,而我,永远不会成长。
当命运的旨意降临在你面前,是容不得拿软弱与畏惧做借口逃避的。
我是如此迫切地想要面对一个完整的自己,包括纠缠不清的感情。所以不能哭泣,不能逃离,手中拿的是玉涟的"寒蝉",我也要为了那人``保护自己啊.
所以为了自己,我必上霜华宫!
绕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已踏上平坦的宽阔大道。哪里还有什么悬崖峭壁!
我催起力量,张臂挥出几道绵长深厚的强劲掌风,眼前浓雾渐渐散去。
我回过头,身后浓雾渐起,竟遮掩了来路。
「此处地势易守难攻,山峦迭起,暗藏天地玄机。。。。」
我的心开始激烈地跳起来:"莫非这浓雾之后。。。。。"
「正是霜华宫。」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仰起头,
眼前一条宽敞华丽的汉白玉铺就的长阶伸展向天际。
奢华的玉色光耀着无边的威严,雕栏玉砌,精美龙风图腾张狂地文饰在长阶两边的擎天玉柱之上,折射着耀眼夺目的天光雪色!
天阶漫长,足足蜿蜒了几百米远,一眼无法望到尽头。
天阶向上,远山间惊见数座琼楼玉宇,天宫般的华美殿堂端坐于云雾之间,以孤傲的姿态,俯视着脚下迷幻的苍生尘烟。
远方无边无际的浮云与青烟,缭绕着金碧辉煌的霜华宫大殿,梦幻般的奢靡。
曾经梦里介子溅扶了铜雀宫灯款款而上的,不正是眼下这片长阶?
悠远苍穹及山巅冰蓝雪色做了背景,纤长白纱纷飞的美人身长玉立,长风带浪,浩繁锦旗在天地间翻飞。
梦中铜雀烛台摔下玉石长阶的脆响,此刻清晰地震荡着我的心,久久挥散不去。
眼前的景色亦真亦幻,我只觉一阵强大的压迫感于此刻看似宁静的完美画卷之上铺天盖地而来,全身血液往头顶冲去,力气在一瞬间被压下心头。
"这```````"我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是我的心境影响了你。。。不用理会我的感受,快些上去,宫主此刻应该在天权门后的殷华殿。」
脚步有些沉重,我皱起眉头,提起真元护体笼罩周身,荧绿色光芒骤然大放,将我护在光圈之中。我惊异道:"我的真元护体比之安晟,强过他好多!"
「那是自然,‘红月'防御力量远不及‘青魅'。」
我有些激动,快步迈上冰凉石阶:"果然是‘守护'的力量!"
「‘守护'的力量吗。。。。。」那声音低沉,听上去有些疑虑。
"怎么?"
「'青魅'并不是。。。。。没什么,去吧。」
我并未多在意,握紧了剑向空荡的石阶上方奔去。
飞跑出两三段天阶,我渐渐有些头晕。
点了眼边几处醒脑的穴位,我暗下问道:"为何有如此怪异之感?"
「此地地势极高,空气本就稀薄,况且这空气中还有血腥味道。。。」
我收住脚,警觉地向四周往去:"果然好生古怪,堂堂霜华宫竟无一守卫,如有人攻打上来`````"
「守卫们都死了。」
我惊异地向更远处望去,果然在隐秘角落留下不少暗红血迹,我问道:"尸体呢?"
「定是被直接抛下山崖了。」
我掩了口鼻长驱直入,不消片刻已跃至长阶一半路途。突然间两边偏殿之中齐跃出十来人,一起向我拱手跪下。
我定睛一看,领头的正是方溟。此时他遍身是伤,不少伤口已经血肉模糊。黑发凌乱不堪,面色疲惫至极。方溟手中的长剑上满是血污,转视他身后十几人,亦是身受重伤。
不等我发话,方溟抬头禀报:"青云圣王,属下领命已清去小云天及长云天几百守卫,特在此守侯待命!"
小云天?长云天?
「"小云天"便是方才走过的入口那段石阶,中段三百米称"长云天",最上端三百米为"上云天"。」体内的灵魂已为我做了解释。
我点点头,转向方溟:"安晟人在何处?"
方溟眼色一紧:"属下并未见到二宫主。"
「没有宫主特许,任何副属都不允许私自上到上云天段的,他们只能杀到长云天段。」
"不过`````"方溟脸色有些发白。
我抿了唇:"不过什么?"
"属下赶来时,宫中一路的侍卫已死伤大半。"
我一惊,霜华宫,一宫三殿七门十八楼九十九折迂回路八百里凌云道。安晟看来早已上了最后的大殿了!
身子不由地一震,随后望向方溟,突然见着十八铁卫少了几人:"方溟,还有的铁卫呢?"
方溟面露悲伤:"我等牺牲五人,重伤一人。"
这十九人杀上一路,六人失去战斗力,这相当于折去安晟三分之一的力量。这霜华宫中还有多少战力?我一人可能杀上去?。。。。
「上云天还有数千战力。」
我倒抽了口气:"什么!"
「但是他们同时也是安晟和我的亲卫,受我控制,不会向我出手。上云天之后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道山门,自中间最高的天权门过去便可直达三殿之中的殷华殿,其余二殿,左边的落霜殿是我的居所,右边的霓华殿是安晟的居所。中央殷华殿过后是霜华宫正殿,宫主处理政事之处。现在立刻赶去殷华殿!」
我点点头,对方溟说:"你们先下去料理伤势,剩下的交给我处理即可。"
方溟抱拳领命,手一挥,身后剩下的十二人迅速散去,然后方溟再次跪了下来。
我不解地问道:"还有何事?"
方溟深深拜了下去:"属下斗胆,恳请青云圣王准允属下随行护卫周全。"
我轻轻一笑:"你是怕安晟不测,想助他一臂之力。"
方溟默认,不语。
我见他手中的剑在颤抖,伸手拿捏住他的腕部,眼神一变,于突然间发出几招空手的攻击,方溟愣了一瞬立刻敏捷地接招。
过招完,我腾身飞上十米之外高处的台阶头也不回:"方溟,我知你护主心切,但方才我出手十七招你只接下了其中十二式,你力量消耗殆尽,还是速速下去疗伤罢。"
方溟呆住不动,眼神悲切。
我微微侧过脸:"况且你也死了,谁来给我们收尸呢?"随后有些悲凉地笑着向上走去。
方溟默默拜了下去。
我没有回头,远处山巅的风分外苍凉地拂动着玉柱旗杆上黑白二色的霜华宫旌旗,空旷华美的玉石天阶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水一样地静静流淌。
这世界上,我若死了,可还有为我收尸之人?....
第五十五章.宫主
飞越过最上层的长云天尽头,一道高耸的金色门楼矗立在我眼前。
远望时除了觉得那七道门散发着极致奢华之外,并无其他特别,而此刻站在霜华宫七重门中央最高大的天权门下,我突然移不出脚步。
仰望,金色的楼门顶天立地,顶端朱红"天权"二字泼墨癫狂,鲜艳欲滴。威武高大的两根门柱,两人也合抱不过来。
其余六道门上,都题上了对仗深邃的对联,惟有此门,空空如也。
鲜艳的朱砂颜色常年为风吹雪打,虽不是古旧破败,却早剥落了当初的耀眼光彩,滴落了满地沧桑寂寞的味道。
仿佛踏入此门中,与那世事再无关系。
佛门的遁空,是超脱,是断绝尘缘,是忘却情爱恩怨。
而穿过天权,是孤独,是太多无声的记忆纠葛沉积在空旷大殿,犹如一个远离凡尘的世界。这里有无上的权力,有不尽的财富,有力量与霸业,也有美人与软塌。
惟独没有快乐。
心中起伏着纷乱的情愫,一时竟按捺不住。
我捂了胸口镇了镇神:"你怎么了?"
「````是我控制不住心中情绪,对不起。」
我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慢慢道:"如果不行,就暂时沉睡过去吧。我可以独自战斗````"
「不可!绝对不可!!」"他"激动地失去了往日的冷漠淡定。
一阵寒风迎面扑来,风中有浓烈的血腥味,我忍不住胃里猛地抽搐起来。
安晟!他必定就在附近。
我持剑跃进天权门。
穿越短暂的黑暗后,天地豁然开朗起来。
喏大的广场四周横七竖八地躺倒着百来个着霜华宫服饰的侍卫,死状都是平静安宁,面无表情。仿佛死于一瞬间,没有痛苦,也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甚至没有人流血。
「````这些宫主的亲卫,都是被内力震碎内脏,死于一瞬。」
生死就是这样一瞬间的事情````我淡淡地别过头去,静立了一会。
再抬头时,惊见一抹黑色的颀长身影立在广场正对面的玉阶下,离我百米开外的距离。玉阶之上,一座辉煌威严大殿静默在苍穹之下--殷华殿!
阶下那人正是安晟!
我心中立刻激动起来,砰隆地跳着,握紧了剑向他缓缓走去。
安晟背手而立,腰间"墨雪"甚至都不曾出鞘。暗沉的红发散乱在风中,被奇异的气流纠缠着飞舞。一袭黑衣也被周身气流鼓起,衣袂翻飞,隔着整个空旷广场,我望不见他的表情,只见到那背影,从未有过的陌生与冷漠。
我心中有些发冷,脚下的汉白玉长砖完整地倒印出我的影子。素白衣服有些凌乱,周身遍布着干涸的血迹,黑发散乱在肩膀后面随风纷飞。面色苍白着,清秀的眉间不再似从前那般柔弱温和,取代的是一抹冷峻,几许沧凉。
我竟然```会有这样的表情?
或许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自己吧。
我摇头苦笑,凝望着安晟的背影向他走去。安晟,我要你看着我,我要你亲口回答我,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究竟瞒着我什么,你究竟爱不爱我!
离他十米远处,我脚步渐渐凝重起来。
一声荡气回肠的古筝音猛然自几十米外的玉阶之上传遍整个广场,音色醇厚深沉,仿佛穿越九天而来,回荡在天地之间!
仅仅是一声浓重的筝音,山巅轰然卷起一阵狂风,夹杂着宫殿顶上厚重冰雪嘶吼向安晟与我的方向。
我身体里的血液竟全部被震荡而起,汩汩地翻腾起来。
「快退!--」
我不及多想横向飞去,斜跃到侧殿高高的玉阶上站立住,刚站稳脚,又一阵古筝音如珠玉涌动,自高处轰鸣过整个广场,狂风骤雪漫天席地冲撞着,掀翻四周宫殿的木质门窗与屋顶瓦砾!
我抬手遮挡住面门,翻身躲避着不时砸落下来的石块木头。
安晟!安晟怎么样了!
我艰难地张开眼睛,从指缝望向安晟方向,只见狂风大作之中,安晟稳如泰山地背手而立,双目淡淡地闭着,额前碎发早被狂风吹乱,面无表情,宛如沉睡过去。
突然殷华殿上一块巨石翻滚着砸向安晟方向,安晟不闻不问丝毫没有觉察般,依旧闭着双眼没有闪避!
糟糕!要砸上安晟了,如此强劲的暴风,那巨石若砸中安晟````后果不堪设想,我毫不犹豫地飞扑过去,想要抱住安晟闪避过巨石。
「不要过去!!」
我绝对不能丢下安晟不管!丝毫不理会身体里另一半灵魂疯狂的阻拦,我顶着迎面的狂风全力冲向安晟。
耳边风声伴着古筝深邃音色如狂风飓浪扑打海边礁石,激起千万丈的浪头,一时间巨浪滔天,冲击得人无法睁眼。
眼见离安晟还有最后五米,三米````好!
我张开手向他拥去,猛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直接震飞出去,同时被震飞的还有一同飞至的那块巨石,混乱间只听巨石一声轰鸣,炸裂成千百碎片!
我重重地摔倒在五米之外,脊背着地,浑身如散架般木然剧痛。
安晟眉头微微拧起,背着的手指突然动弹了一下,全身仿佛突然恢复了意识,虽然还是保持静立不动,双眼却闭得更紧,头也斜斜地低了下去。
「他在与人搏斗内力,他现在对外界一切事物都没有感觉的!」
我咳出几口鲜血,擦着嘴支撑着爬了起来:"那若有旁人偷袭怎么办?!"
「他周身有真元护体,任何接近他两米范围的东西都会被他的内力震伤,就像刚才`````」
我的身子歪了几歪才站定,安晟的内力么?果然好强大```我望着地上一滩碎石不由心有余悸。
幸好我内力不弱````否则必定如这满地尸体一般被瞬间震死。
风声渐渐变小,漫天的气流也渐渐减弱,我拄剑站立着,守着安晟不敢移开视线。
安晟背着的手突然放开,握紧成拳,大吼一声凝聚起巨大的力量向对面玉阶之上轰去,满地碎石立刻腾飞起,向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古筝音调骤跌,如万丈飞瀑跌落崖地激打在巨岩上,摄人心魂地自天际发出,带上更深厚的力量与安晟发出的猛力一击当面对上。
玉石阶梯上的汉白玉长砖轰然炸裂起,无数石块飞起在半空僵持不下。
我一见,立刻运起全身气力推了出去,帮助安晟抵制这道袭击!
「你不要乱动--!!!」身体里另一个"我"几乎是惊叫出来,我已经收不了手了,内力混着安晟的压倒性地将对方掌力推了回去。
突然一声撕裂锦帛般的尖锐筝音划破天地,深沉地回荡开来,僵持着的局势被瞬间打破,石块砖瓦立刻被炸成灰土四散开来。
我与安晟被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力道震退出去。
身体如石块砸上广场中央的玉石长柱上,再摔落在地面,又是一阵比先前更甚的剧痛几乎要把我身体撕裂!手中再无力气,"寒蝉"坠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我头昏脑涨地挣扎着,忍住呻吟摸索到"寒蝉",勉力扶着玉柱站了起来,腰肢简直痛得像被折断。
清醒过来的一瞬,我定睛搜寻安晟的影子:"安晟````安晟!"
只见安晟保持站立的姿势,脚下深陷入汉白玉砖面,向后划出几米的深印。他如大梦初醒,睁眼回头看见我,双眼骤然睁大。
"子````唔!!--"他双眉紧缩,抬手捂了嘴,身子猛地颤了一下,指尖有血液缓缓渗出,滴落在地面。
我咬紧牙想走过去,却无力动弹,只能远远地望着他微笑道:"```安晟,你````没事吧?"
安晟喉间涌动着,咽下一口淤血.
古筝音不曾停歇,奏出一曲高山流水般绵长的低音,安晟回头望了一眼,面色苍白。
提脚迅速向我飞来,横抱住我的腰不容间发飞了出去。红发扫过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痛,他的脸色有些疲惫,唇边还残留着血迹,深邃的眼睛望着前方,抱紧我只字不语。
我揪住他的衣服轻咳出血:"咳```咳````安晟```你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一人,独自````"
安晟手臂大力地收紧,将我的脸按在他颈边,霸道又不失温柔地拥紧我。
重新站到地面上时,我心下纷乱,只挥拳砸在安晟胸口道:"你嫌我没用!你丢下我一人在九夕!你不相信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