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离的嘴唇抖了抖,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
"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你的爱,那么脏......。"
"说到底,你是个懦夫!"
"是,我是,所以我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就因为这么一个愚蠢的原因?有什么人有那个资格不是你可以决定的,我需要的人不是因为他有多大的能耐,不惯他有过什么样的过去,只要他可以完完全全的信任我,你已经逃避了太多次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你可以站在我身边的机会,你只要信任我就好,如果你再懦弱下去,那么我会如你所愿,你就永远逃下去吧,我绝对不会再追了。"
沉默良久。
"站在你身边永远都是我的愿望。"
"好,这就够了。"
打断他的话,谁知道他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说不定又缩回自己的洞穴里去了,这样的话我决不允许。
"洛祈然,这个游戏,你从来都没有资格决定我该做什么选择,而是由我来决定你的命运。"
"你不想要他的命了?"
"既然我放你走你不走,那么就永远不要走了。"
大手一挥,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已经将这里为了个水泄不通,一把弓箭从一旁递到我手上。见我对他的威胁没有任何的动摇,洛祈然有些慌张,只是更加的勒紧了御离的脖子。
"你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了?!"
"要站在我身边的人,可以有一时的软弱,这时我可以是他的依靠,但是绝对不可以懦弱,自己放弃自己的人,才真正没有资格站在我身边。"
我曾想,为什么我会放不下御离,但我想就在那个夜晚,看见他为了我而被太子压在身下却依旧隐忍,倔强的样子,便再也放不下了,就算心里是内疚也好,是怜爱也好,终是在心里的人了,刻下了痕迹,又怎么去的掉?
"懦弱的人,没有资格!"
慢慢的拉开弓,任谁有点眼力的都看得出,这一箭我不是在开玩笑,整枝箭身隐隐泛着青光,注满了内力,正对着眼前的人。洛祈然大惊,提起御离挡在自己面前。
"有的东西,别人给了,会让自己没有安全感,只有自己去争取的,才能牢牢抓在手心,御离,决定的权利在你手上。要么,我解决掉你的痛苦,要么就自己走过来,抓住你想要的。"
我在等待,等待御离的反应,很久以后我在想,如果御离那时没有挣脱洛祈然朝我走过来,我会不会真的就这么射出这支箭,我想,或许我还是不会,因为射出那支箭,我便不再是我了......
但,我知道,他,一定会走到我身边。
御离愣愣的看着那支稳稳瞄准他的箭,拉的近乎成满月状的弓,只要手一松动,足以洞穿他们两个人的身体,我眼里的坚定让洛祈然完全的害怕了,连握住剑的手都已经不稳。御离的选择决定了一切,当然,如此漫长的一个等待,他,没有辜负我。反手抓住抵着自己的剑锋,"砰"的一声脆响,整支剑从中断掉,身体随之一转轻松挣开了束缚,破空之音传来,然后便是利器没入肉体的声音,一箭洞穿洛祈然的胸口。
我知道,以御离的本事,洛祈然根本压制不住他,只是那时放弃的人是御离自己,要活过来也只能靠他自己而已。
"给我传最好的大夫,洛祈然的命我要留着。"
我们之间的帐,怎么可能是一箭就可以了结的?
受制于百聆的安王爷,只是颓然的坐在地上。
"安皇叔,父皇在京城等您。"
回身走过御离身边,什么话也没有,拉起他的手径自解了匹马,翻身而上。
"马上把路给我清理开,我要回京。"
清如他在等我......
一路狂奔,御离跟我一句话也没有,只是选择他已经做了,我便不会再让他退缩,听着后面紧密追随的马蹄声,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世界真是很奇怪,明明昨天他的记忆里还没有我,现在却已所决定了要一生追随了。
莲王府外已经是重兵把守,匆匆下马,缰绳一甩直接冲了进去,虽然有墨玉在,可是没有亲眼看到清如的情况,终是放心不下。墨玉已是在等我,可是看到周围所有人见我都不敢说话的样子,已经知道情况终是不好的了。
"他在哪?他怎么样了?"
"翘楚先别急,白清在里面,会没事的。"
终是出事了......
"他们对他做了什么?"
阴沉的声音,压抑的愤怒,沉静的面色眼底却是波涛汹涌。
"他们......,我赶来时他们没得手,只是......,手筋脚筋俱被挑断,武功怕是废了......。"
"人呢?"
"翘楚......。"
越是沉静,越是让墨玉担心,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动他的人呢?"
"都被压在暗部地牢,等你回来发落。"
"好,还有季远,凡是动过他的人,一个不拉,我全都要活的!保护他的暗卫,你该知道怎么处置。"
无法想象,我答应过他会保护他,可是现在,我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一回来就带他离开,那样就不会让他受这么多苦,站在门口,却不敢推门进去,犹豫半天,却是白清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便推门出来,见是我,有些吃惊,便用唇语说到。
"去看看他吧,刚给他喂过药,睡着了。"
那双漂亮的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曾经就是这双手为我弹琴,倾诉对我的爱慕,以后呢?还能再听到他的琴,再看到他轻盈的舞姿吗?我应该早点回来,就不会让他独自绝望的面对这一切,我最需要温暖的时候,是他在我身边,可是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
这么多人中,唯独他,我所欠下的,是永生永世都还不了的......
皱着眉头,即使是药物使然,他也是睡得极不安稳,或许是因为疼痛,或许是因为噩梦,隐隐的一些微弱的呻吟,每一声都让我心疼不已,原本娇艳的脸庞此刻如此苍白憔悴。握住他的手,或许是有所察觉,渐渐安稳些。只是坐着,看着他,什么也不愿去想,只想这样看着他就好。
一夜不眠不休,只为在他梦魇中可以马上就握住他的手,擦拭掉他一直没有停止过的汗水,在他耳边轻声的哄着安慰着,让他有片刻的安睡,直到白清劝我去休息。
"他的手和脚,以后会不会......。"
白清咬了咬下唇,坐到身边。
"以后行动肯定是会不变的,武功是肯定没了,只盼以后能够生活自理。"
"没有一点办法吗?"
我不想看见清如一醒来就听到自己已经不能再走路,不能再谈琴,甚至连生活都要靠别人,不像看见他落寞忧伤的眼神。
"办法,不是没有,但是几乎不可能。"
"什么办法?"
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有一种药,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生在最北面的连国雪域之巅有一株雪树,十年开花,十年结果,且只有一朵花一个果子,果子只在世间存货一炷香时间,要在一炷香之内取得里面的籽,籽入药,据说能让白骨生肌,因为传说中它是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灵药,所以连国皇室世世代代派人驻守,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密药,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效果,但这是唯一的方法了。"
"连国吗?"
记得去怡国之前,玄逸有跟我提过,是个同样有国师的国家,但是这个国师和鹿鸣不同,鹿鸣可以说已经成为怡国的主宰,但这个国师似乎仅仅就是祭天时有点用处,没有实权的。
"就算希望渺茫,我也要去试试,只要能让他好起来。"
"可是,雪域之巅,是个凶险之地,很多人都向往,且不说连国皇室不会允许外人拿到它,但但是要到那里,没有多少人能全身而退的。"
"就算在危险,我也要去,我决定了。"
伸手摸摸清如的脸,我一定会找到的,虽然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但是我曾经遇到过青龙这么古怪的东西,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未知,既然有传说,那么就不会空穴来风,我一定会找到。
对于我的坚持,白清不再劝说我,只是张张嘴。
"我陪你一起去,起码我在医书中见过有人绘出它的样子,有我在你会省很多麻烦。"
"但是......。"
白清见我犹豫,急得一把抓住我,小脸憋的通红。
"让我去好不好,他们......,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可以为你做这么多,只有我,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让我帮你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白清的脸会和御离的脸重合起来,或许当年就是因为我太过迁就御离,让他觉得我对他的感情没有什么坚定的基础,让他没有安全感,是阿,我想保护身边的人,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有自己的坚持,他们从心底想要我有时候能够依靠他们。
"好,你和我一起去,等清如好一点可以行动了,就动身。"
白清亮晶晶的眸子弯了起来,突然凑过来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满脸通红的撒丫子跑了,却跟正进门的御离撞在一起,然后脸上红色加深,落荒而逃。
"我......今天要离开一下。"
"好。"
"办完事马上就回来。"
"嗯。"
见我没有多余的语言,御离有些无措,紧张的害我以为他又会马上逃走,却见他依旧说下去。
"小貂还在山庄,小雪和......她,还没有......。"
是阿,我差点就忘了,他原本是要成亲的了。
"怪我吗?因为我连累你的未婚妻。"
御离惊恐的望着我,想说什么又没有再说,沉默良久。
"错的是我,那时是我背叛了你,看着你跳下去,我是真的想跟着你去死,可是樊祭说我是连死的资格都没有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你,所以我喝‘醉生梦死',因为那样我还可以再看见你,哪怕只是幻觉,我害怕,没有了你,我怕我会忘记的样子,可是没想到却真的什么都忘了?她,我没爱过她,可是却承受不住她对我的一往情深,即使失去记忆,我每晚都会梦见你的影子,我想找到在梦里出现的人,可是每次都是失望,我想我这一生是注定不会幸福了,可是却不忍心让那样一个女子不幸福,所以我答应娶她,翘楚,其实,你什么都知道是不是,把我放在那里,我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是不是?我答应娶她让你再一次失望了是不是?所以,就算见了面,你才不愿意认我是不是?我每次都让你失望......。"
起身走到他面前,看见他想退却,却还是坚持站着不动,双手扶上他的肩。
"是很失望,但是最后一次机会,你抓住了,如果那时候你没有从洛祈然手上挣脱,那一箭我可能是会射出去的,因为经历了太多,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洛翘楚了,不再是以前那奢望靠装傻求个安宁日子,只知道赖着你耍赖的人了。过去的已经成为过去,我不想再去想,只是,以后,你不要再让我失望,最后一次机会,你已经用了,再有一次,我们......。"
"不会!"
御离的声音异常坚定,没有了平时的柔和。
"不会了,我已经傻了太久,不会再傻下去。"
"去吧,丧事我已经命人在办了,牌位是以你的名义立的,她是你的妻子,就算没有拜成堂,你也有这个责任。"
"翘楚,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个女子,其实我应该负很大一部分责任,但是事已至此,难道我会去和一个死人争,毕竟你和她总是有情份在的......。"
这时听见清如有了动静,赶紧转身快步走到床边,回头看看站着的御离。
"去吧,早点回来。"
对于御离的亲事,我已经不想再纠缠下去,再说下去只会让人不痛快,更何况,这个时候,清如更是占据了我心里的一大部分,装作没看见御离眼里的落寞,只是看着清如。
苍白的脸,冷汗都没停过,微微睁开眼睛,显示着他的疲惫,看见眼前的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可这笑容只是让我越来越为他心疼。
"可是疼得厉害?"
"想不想喝水?"
"哪里不舒服?"
清如只是看着我笑,手指微微的在我手心动了动,却牵动了伤口,脸色瞬间惨白。
"原来不是梦。"
依旧这么笑着,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应了。
"不是梦,以后都不会让你离开我,不会再让你吃这么多苦了。"
"这里是......。"
"这里还是莲王府。"
清如环视一圈。
"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去哪里都好,只是不想再呆在这里。"
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这里有着他最不堪地记忆吧,已经是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来人,备好马车,把里面厚厚的垫了棉被,准备回府。"
用棉被裹了他,轻轻的抱在怀里。
"马上就走,我们回家。"
马车缓慢的行驶,稍微的颠簸都让我十分在意,索性就着抱他的姿势直接把他搂在怀里,以防颠到他。
"我的手脚,是废了吗?"
"不用担心,会有办法的。"
清如脸上虚弱的笑容更深,笑得出乎我的意料。
"我才不担心,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就算手脚不能动了,你也要养我一辈子。"
于是,我原来准备好的所有的用来安慰的话全部派不上用场......
"会有办法的,我还想听你给我弹琴呢,你不担心我可担心,白清已经想到医治你的办法了,只是缺一味药,等你身子好些,我们就出发去连国寻药,一定能医好的。"
清如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似乎对他自己的情况并不担心,可是却故作落寞的样子。
"不过,手脚不能动了,不能为暗夜做事了,就没薪水了呢。"
我知他只是不想让我在他受伤的事情上太过纠结,明明这么痛,却还想着让我开心。紧贴着他的勃颈,配合着低笑。
"都说了我会养你的,不用担心我会耍赖。"
然后清如一脸的满意。
"这我就放心了,有了你的这句话我终于可以安心,暗夜的主子应该不会耍赖的。"
新生(补完)
独门独院的小楼,是一早就为清如安排好的,整个院子都被我命人种上了红梅,喜欢这种花,或者说是喜欢这种和清如很像的花,因为伤,清如总是在昏睡,我倒宁愿他就这么睡着,只因为一醒来就会疼得脸色泛青,就算白清用针封住他几个穴位都不管用,索性开些助眠的药物,减轻他的痛苦。照顾他的事情,我不愿意假手于人,除了白清平时的治疗,清如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做,前世当了这么久的病人,照顾病人对我来说已经是得心应手了,每次帮他擦试身体,看到他身上的伤痕,总是能够让我对洛祈然的愤怒更深一分。
内乱一事,出现的很梦幻,结束的也很梦幻,只是如同平静的水面,底下的暗潮汹涌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当遇刺的父皇突然精神抖擞的出现在金殿之上,然后突然下旨将宰相季氏一族满门抄斩,宓妃打入冷宫,安王以及莲王在谋反中当场被诛,齐王洛翘楚护驾有功平定叛乱,特封为摄政王,整个庆国上下一片哗然,洛祈然被称已死,父皇应该是顾忌到我的存在,直到我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他,索性做一个顺水人情,可是领不领情在我,只是嗤笑一声,皇家果然无情。如果当初父皇选中的人不是我,是洛祈然,我的下场会不会比他更惨?至于安王,他和父皇之间的事,我也已经没有那个兴趣去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