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三少爷......"小厮安琴的声音从回廊另一边传来,微微不由得一僵,准是老爹许久不见自己,派他到后院来寻,不过他现在这副样貌恐怕出去见客也是多为不妥......正在思考对策的时候却听见白莲若在耳边说道,"微微不想招待客人,不如和我一起出去?"
微微心中突地一跳,身体更加僵硬。随着安琴和其他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犹豫的开口,"可是大哥那里......"
"我们先去书房,给小侯爷留个字条,也好让他放心。"
依稀能够看见前来寻人之人的身影之时,微微才终于点头。之后便被白莲若紧紧地揽在怀里,身轻如燕飞身上了屋脊。第二次被白莲若这样揽在怀中,微微觉得燥热难耐。难道因为这次是白天,而且这套女装过于繁复多层?明明上一次只是感觉到温暖的舒适而已......
在书房中留了字条,白莲若牵起微微的手,"我们走吧。"(注1)
微微的脸上还是三月桃花的粉红,他点头,随着白莲若一同出了安府。
两人出了安府,却没有去繁华热闹的大街,只因微微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过于招摇。在出安府后门时,守门的仆役看着府里的贵客白莲若拉着一个绝色女子时,就已经不错眼珠的盯着看个不停。虽然府中二小姐已经是美人一个,但比起白莲若身边的女子则是少了几分脱俗的味道。鉴于府中见惯美色的下人都不能幸免,所以两人的出行路径也是越走人越稀少。(注2)
"微微,咱们去护国寺如何?"白莲若突然建议说道。
"好。"微微点头,护国寺环境清幽,今天又不是初一十五,没有上香还愿祈福的信众,应该是个难得清静的好去处。
一路轻声漫步,倒也是逍遥自在。直到看见隐隐寺殿楼台的时候,微微才觉得有些累了。这时眼前突然横过一只白玉般的手,在他的额头轻轻滑过,"微微出了很多汗。"
因为一路行走的微微原本粉红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不热。"
"微微,剩下这段我带你过去。"说罢不待微微反应,白莲若抄起微微纤腰,便翩若惊鸿的飞身纵起,闪转腾挪之间,已经到了护国寺门口。
"谢谢白二哥。"脚刚一落地,微微便从白莲若怀中退出,低声道谢。
白莲若看着眼前已经耳根发红得微微,只是微笑,然后便拉起对方的手进了护国寺。
护国寺在锦岚之西,虽然是座寺庙,却更像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园林。寺内殿阁错落,亭台参差,花木繁茂,绿草如茵,环境幽雅,此刻虽然是金秋时节,却也仍然有应季花草傲然而立。
"荼蘼过后,无花开放。"与知客僧见了礼,两人选了一处楼台坐下,白莲若笑道。
"开到荼靡花事了,然后彼岸花。不过,这院中各色应季花草也不逊于忘却前尘的彼岸之花。"微微看着满园的花草,一副满足的样子。
"乘如实之道而来,而成正觉。"
"呵呵。"微微轻笑出声,"佛陀十号,也就‘如来'二字颇有些意思。不过这‘四身五智'的无上智慧者也未免太出尘了些,转年百年一晃而过,不如在这万丈红尘中来的自在些。"(注3)
"微微果然豁达,不知这‘佛'在微微心中何解?"
"心性本净,佛性本有,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微微转头看着白莲若说道。(注4)
"虽说有‘踏断脚下红丝线,跳出红莲大火坑'之语,不过那口出此言之人若是遇见微微如此佳人,恐怕这话也是说不出口的。"白莲若笑意盈然,赞赏地看着迎风而立衣裙翻飞的微微说道。
"如来不应以具足色身见。何以故?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微微将被风吹散的落发笨拙的重新绕到耳后,复又说道,"美人迟暮,红颜枯骨,如是而已。"(注5)
"哈哈......如此绝色,如可春宵一度,即便是做鬼也是风流鬼一只啊!青莲公子好不知趣,面对佳人竟然还大谈佛法?"
突如其来张狂调侃声让白莲若一向清雅淡定的脸也是微微变色,他竟然一直不知暗处有人,可见此人武功之高,不过此人既然将他们的对话听了许久,究竟是意欲何为?而微微听见那声音则是当即愣在了原处,怎么是他?
杀手其人
60
一道劲风而过,楼台中已经多了一名全身黑衣的男子,面容平凡普通,却正是那名易容假扮御医的刺客杀手。
"千隐门之人果然是不达目的不善罢甘休啊?"白莲若上前几步将微微护在身后嘲讽说道。
微微心中惊讶,为何白莲若每次在与这人对峙的时候就不复清雅之姿?
"青莲公子既然知道规矩,又何必多此一问?"那人挑眉,又说道,"还是明知故问?"
"你们认识。"微微出声说道,先前只是揣测,但是现在已经是万分的肯定了。
"微微......"白莲若急忙回头,看见的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如瓷娃娃一般的脸。心中一惊正要解释,却看见那瓷娃娃似乎有了生命般的展颜一笑,"白二哥,我相信你。"
"佳人垂青,莲若,你的桃花运总是不少。"那人也不再装作不识,更是满含不满的语气指责起来。
"已经是第四次见面,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未待白莲若回答,微微便讨教般询问。
"在下也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安氏醒梦还是安微微?"那人也不回答,只是问了类似的问题。
"醒梦是微微,亦不是微微;反之亦然。"微微说了与上次完全相同的答案。
"哈哈......三公子果然是猜谜的高手,既然已经是胸有成竹,为何不开门见山?"
"虽然身为西席,但你着实是知道得太多了,幸夏先生。"
那人,应该说是安府西席孙幸夏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掩住厉色笑道,"微微果然已经猜到了在下的身份,为何此时才说破?"
微微立时变得无辜,眨了眨漂亮晴朗的眼睛说道,"不是幸夏先生方才说要开门见山的吗?"
"呵呵。"白莲若碧水一般的眼睛此刻是波光点点,笑意盈然。
"我看‘牙尖嘴利'四个字不应该用来说在下,应该是称赞微微的才是!"孙幸夏怒极反笑。
"夏,微微只是实话实说,他没有别的意思。"眼前犹如在天判之时微微与秋水的境况,让白莲若不得不出言解释。
"哼,你倒很是维护他!"孙幸夏抬手扯去脸上人皮面具,恢复在安府之中的模样,悻悻说道。
"幸夏先生屈居安府不知所谓何事?"趁白莲若沉默,微微再次提问。
"哈哈......微微这么聪明,怎么没有猜到?"孙幸夏突然大笑起来。微微感觉白莲若身体一颤,将自己护得更紧了些。然后便听见孙幸夏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杀手,当然是为了杀人。"
"夏!"白莲若烟眉皱起沉声斥道,"不要逼我动手。"
"莲若,你认为以你现在的功力能够拦住我吗?"孙幸夏有恃无恐,也是面沉若水,"我接下这桩生意也是因为你!"
"我的事不用千隐门插手!"
"呵呵,你是堂堂天判左护法,当然不屑于千隐这种江湖邪教了。不过莲若,你不要忘了你......"
"住口!"白莲若将孙幸夏未来得及出口的讽刺之语堵了回去,更是一脸冷然的样子。
孙幸夏退去嘲讽,眼中浮上后悔神色,"莲若,我......"
"够了,夏!你回去,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白莲若合了下眼,也冷静了许多。
"上次是我大意,莲若,难得你今天把他带出了铜墙铁壁一样的安府,你认为我会不动手?"孙幸夏一指微微,低声说道。
"夏,你非要与我动手?"白莲若眼中波光涌动,俊逸清雅的脸上犹如凝了霜,冷得厉害。
"我更想问,莲若为何一定要护他?!"
一旁插不上话的微微此刻心也提了起来,昔日醒梦如何残忍,白莲若不是不知道,为何却一直维护于他?就算他发现自己与醒梦之前确实有别,但也可不能完全知晓他并非醒梦的事实。但是自从在天判为他按摩之后,白莲若的态度转变的明显,虽然感觉不到他对自己有任何的恶意,但是这种想要知道事实的如蚂蚁爬过的麻痒之感也确实难受。更何况,今日相处,仿佛白莲若在心中的位置却是与他人不同......
"意随心动,还需要什么原因?"
"好一个意随心动!"孙幸夏闻言更是愤恨,"看来你把四肢俱废的日子忘了个干净!"
"夏!"白莲若烟眉皱成一团,"你今日当真决意出手?"
"既然你已经认定我要出手,不出手岂不是要辜负莲若?"孙幸夏说罢,左手袖中银光一闪,翩然起身,直刺微微胸口。
孙幸夏人还未到,微微便已经觉得胸前一片冷意,原来这就是杀气!但是他却只能闭眼后退,武功一物在微微脑中是极其陌生的事务,他根本不知如何应付。
"莲若?!"
条件反射闭上眼睛的微微觉得周围安静得只剩下风的声音,却突然听见孙幸夏无比震惊的声音。他睁眼一看,却只看见挡在了他身前的白莲若右肩之上透出的一只仅有一寸宽的细长匕首,"白二哥......"白莲若竟然为他挡了这一下?
"你明知道我用的是左手剑,居然还去挡?!"孙幸夏满脸茫然,然后便是愤愤,"莲若,你这招苦肉计好厉害!"
白莲若光洁如玉的额头满是汗水,他握住身后微微有些发抖的手,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轻笑,"夏,我只选对你最为有用的。"
孙幸夏收了染血的细长匕首,探手入怀拿出一个瓷瓶抛给白莲若,"莲若,你赢了。"
"夏,多谢!"白莲若把瓷瓶攥在手里,顿觉轻松了几分。
"莲若,我来不仅仅是因为这桩生意,还是为了带一句话。"孙幸夏见白莲若接过伤药却没有动作,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对方肩头染红的印记,将头别开说道,"那人说:‘莲花,你在外面玩得太久了!'"
微微顿时觉得白莲若握住自己的手一下子紧了几分,他抬头看向对方,白莲若脸上还是清雅出尘的模样,然后他便听见平静得异常的声音自对方口中说出,"夏,无论如何多谢了。"
孙幸夏待白莲若言罢也不回答,更是头也未回便纵身远去。
动心
61
"白二哥,很疼?"微微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禅房,扶了白莲若进去。看着对方肩头的红色,微微只觉得心头好似扎了一根刺,轻轻一碰便疼得厉害。
"微微,帮我上药好了。"白莲若拿出之前孙幸夏留下的瓷瓶递给微微,然后便单手解了腰间的带子,退下了半边衣衫,将受伤的右侧肩膀露了出来。
微微接过瓷瓶,拔了上面的盖子,小心的将里面黄色的药粉倒在白莲若的伤口上。然后便从女装的内裙之上撕了一条下来,给对方细细的包扎。白莲若的伤口虽然穿透了右肩,但是因为孙幸夏手上动作极快,所以伤处很是平整。
白莲若侧头看着微微包扎时手指不自觉地颤动,如碧水一般的眼眸泛出几许温柔,"无妨,身为学武之人,这点皮肉伤不算什么。"
微微坐在床边,茫然问道,"白二哥,明明知道这是一箭双雕的苦肉计,为什么我还是会心疼?"
白莲若闻言一愣,掩饰般低了头,任由散落的檀发滑下遮住了俊逸的脸庞,显得有些影影绰绰,"微微果然聪慧!"他突然轻笑出声说道,"蛇捉七寸的道理,微微想必是明白的。"
"白二哥,这值得吗?"
"苦肉计虽痛,却是最为行之有效的。见我受伤,幸夏必然会放弃这桩生意;微微若是不知道,我便能继续瞒天过海,反之就算微微能够看破这一切,最终却一定会心软......既然能够达到预期目的,当然值得。"白莲若低声解释,半点也不隐瞒。
"不值得!"微微突然大喊出声。
白莲若怔愣之下只看见微微滑嫩柔腻的脸颊下泪珠不断滚落,掷地有声般砸在他的心头。眼前的孩子只是无声的流泪,甚至连哭泣的声音都没有。
"一点都不值得。"虽然声音带着哽咽,微微却努力把他的意思表达清楚,"看见你受伤,我会心疼。"
白莲若抬手轻轻抹去微微不断涌出的泪水,却突然展颜一笑,"微微,你把妆都哭花了。"
微微一僵,用手背在脸上一揩,果然是满手的脂粉,不禁一阵尴尬,渐渐止住了泪水,他已经忘了他的脸上还有姐姐醉颜给他上的妆了。
"微微......"白莲若复抬手把眼前如同花猫一样的漂亮孩子脸上的残妆一点点擦去,然后便是道歉,"是我错了。"
"既然白二哥知道错了,那用什么来补偿我?"听见白莲若的道歉,微微心中高兴,眼波流转间有几分调皮跳过。
"微微说要什么补偿,我答应就是。"白莲若纵容的笑道。
"那......不如白二哥以身相许好了?"
"好啊,只要微微不嫌弃我。"s
见白莲若答应得痛快,微微反倒是吓了一跳。他本想报今日在回廊之时白莲若的"调戏之仇",让对方也尝试一下被人调戏的滋味,却没想到白莲若竟是一口答应了?!
"怎么,微微这么快便反悔了?"两弯碧水一样的眼眸中平静无波,令人猜不出其中有几分真假。
"我......"微微细长的眉毛皱了起来,最后深吸一口气如同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没有后悔。"
"微微可是原谅我了?"
微微心中一动,原来白莲若一直记挂着之前的对话。他随即点头说道,"虽然不清楚白二哥的身份,但是却能感到你没有害我之意,而且更是一直维护,所以我想信白二哥。"
"微微,过来。"白莲若靠在床头说道。
"什么?"以为是对方的伤口又有问题,微微俯身低头。
白莲若将没有受伤的手伸至微微的脑后,稍稍用力将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微微猝不及防失去重心,跌趴在白莲若的胸膛上,一声"白二哥"尚未出口,便已经被对方封住了檀口。
"微微,你该闭上眼睛。"白莲若轻笑,一向清雅的声音此刻却变得有些暗哑。
微微双手抵在白莲若的胸口,却始终觉得无力,脑子里面也是一片空白。却是听话的合上了已经罩了一层朦胧的漂亮眼睛,只能看见细长卷曲的眼睫不停的颤抖。
白莲若单手抱住微微,刚一碰处便觉得怀中的漂亮孩子不由自主地一抖。他变得幽深如碧潭一般的眼眸中涌现出怜爱之情,侧头在微微小巧精致的耳旁吹了一口热气,"害怕?"
微微感觉到那热气,立时从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麻痒之感,却还是倔强的紧闭着双眼摇了摇头。
"呵呵,那就好。"白莲若说完,便轻轻印上微微一直颤抖不停的眼睫,感觉怀中的孩子又是一阵颤抖,俊逸的脸上笑意也越发的明显起来。
从闭合的眼睑轻柔滑下,在微微挺翘的鼻子上留下几个轻如羽毛的啄吻,白莲若便直接印上那一直诱惑他的微启红唇。
微微感觉到嘴上一阵温暖,先是轻柔的细细啄吻,然后便是一下下的舔噬。他如同在海中捉住漂流的浮木一般揽上了白莲若的颈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这一吻而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