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耒......小耒!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一个人的......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你醒了,你醒了,你醒了......"
嘴上的阻力一松,顾不得去研究那个颤抖的声音说的什么东西,赶紧大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是正事。
等到难受的劲儿过去,眼前的视野也慢慢恢复清晰,思路慢慢运转,终于大概理清到了自己目前的状况,不由得在心底大大叹了一口气。
这算什么?又不是睡美人的童话,居然因为眼前这个语无伦次的疯子的吻进入原来那个活死人的身体而代替他醒来了?!耍人也不要耍到这种程度吧......
看看面前激动得一个劲儿往我脸上糊口水的人,头开始隐隐作痛了。
"喂......"想制止他,无奈这个身体似乎躺了太长时间,一点劲都提不上来,讲话都有些费力了,何况动手这种高难度的活儿。幸好面前这人还算机敏,立马注意到了我的动静,马上予以反应。
"怎么了?是不是想喝水?我马上给你拿过来。"
哎......想叫他,还是算了,虽然我本意不是这样,不过被他一说好像是很想喝水的样子,自然是没理由反对了,况且这人开始冷静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胡来,我也达到目的了不是。
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呼吸了点新鲜空气,终于满足地露出来这里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呼,真好啊,经历了那样的灾难,居然还可以在这里重新生活。虽然地方是落后了点,人是陌生了点,关系是诡异了点......不过,毕竟还是活过来了呢,呵......
那么,先来认识一下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吧。
清了下嗓子,很有礼貌地微笑:"你好,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对面的人一下子僵住了,许久,才响起他颤抖的声音:"小耒......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原谅?"我疑惑,"没什么原不原谅的啊,我又不认识你。"
看着对面那人蓦然刷白的脸,心里不由掠过一丝不忍。忽然醒觉到不对劲了。明明知道这人应该跟我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关系亲密,听到我这样说一定会会很受打击的啊,我还......什么时候我的性格变得这么恶劣了呢?可是奇怪的,对这样的自己,心里并没有反感,反而在见到这人备受打击的模样时心里涌上一阵奇异的快感。我......是怎么了......
歉意地笑笑:"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说着便垂下了眼,声音也逐渐低沉下来。呵,就套用那个一千零一个理由,装失忆吧。
偷眼望去,那人毫无血色的脸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漂亮的双眼虽然还残留苦涩,却已经不再是悲伤到死寂的程度,神色也慢慢变得温柔,看来是镇定下来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相信了我的说辞,总之他没有像一开始那么失魂落魄了。这会儿看来,才发现这个人十分有吸引人的本钱。身材比例良好,肌肤白皙无暇,头发柔顺黑亮,五官端正秀丽。此刻嘴角那个微笑虽然略显牵强,却依旧漂亮得引人注目,声音有着强自压抑激动的暗哑,反而更添几分性感......
"我叫冉砚,你以前都叫我冉哥哥,或者砚。你是小耒,是我的爱人。"他的眼神在说到爱人的时候不经意游移了一下,脸上浮上两片红晕,不由得让我呆了一呆。
心里咀嚼着"爱人"这两个字,内心某处不自觉浮起一种荒谬的感觉。更确切一点,应该是夹杂着受伤的愤恨情绪吧。我想,可能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和他发生过什么事,导致对他的极度不信任吧,连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都感觉到了。
话说回来,原来这个身体叫小耒么,连姓都没有?和我的名字倒是挺像,小耒,萧耒,呵。
照先前看到的来想,这个冉砚的确是对小耒有着不浅的感情的,就不知道这个小耒是怎么想的了。不过,这和我没什么关系。现在开始,用这个身体的人,是我萧耒。
回过神,故意忽略他期盼的眼神,浅浅一笑:"那么,砚,我发生什么事了么?好像睡了很久,浑身倦怠的感觉。"
没有漏过他瞬间的慌乱,不过他显然很会掩饰自己,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恢复了平静,温柔地笑着嗔道:"你啊,就是太贪玩了,居然爬到那么高的树上......"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起来,"你都睡一个月了,我真怕......"
被紧紧抱住,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是那么强烈,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人,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可是他所表现出来的感情,浓烈得让人无法置疑。尽管如此,潜意识里还是有个影子不停地说着不能相信他......
啧,麻烦的......
我讨厌这种不能自我控制的情感。
第 55 章
静静垂下眼,嘴角的肌肉牵出一个微薄的弧度,淡淡地叹息,淡淡地安抚:"没事了,我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以一个新的身份,回到这个世界了。
暗自感叹着,忽然感觉到呼吸的气流微微拂动,不由睁开双眼,头下意识地偏了偏,柔软的触感便轻轻印到了颊边。
心里猛然跳动了一下,应该是惊讶所致。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有一种淡淡的书卷味道,嫣红的唇瓣很柔软,落在脸上轻柔得像是羽毛般的触感,脸上的表情很虔诚,像是在碰触一样再珍贵不过的宝物......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勾引人!明明是个男人,怎么有这种让人忍不住想狠狠蹂躏的感觉......
进一步心动之前,淡淡地却不容忽视的心酸痛楚却源源不断地从两个人肌肤相贴的地方蔓延开来。我确定,我不喜欢这种痛楚。
思绪纷转,却只是淡漠地盯着那人,轻轻地却吐字清晰地说道:"我不管以前我们是什么关系,对现在的我来说我们只是刚刚见面的陌生人而已。我累了,想休息了。"
身上的人沉默了一下,随后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旁边......我会很安静,不会打扰你的。"
呃......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察言观色的呢,我就不信他不知道我的言下之意是让他赶紧走人。不过算了,人在屋檐下么,在什么状况都还没摸清的现在,还是安分点好了。
这样想着,也去不再理会他的存在,闭上眼,安静地想事情,顺便假装睡觉。虽然......在我闭上眼的瞬间这人的眼神就变得灼热得让人很难忽略......啧......
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能睡,明明我刚刚醒来不是么,却在闭上眼之后马上被倦意俘虏了,睡得人事不醒。等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还是昨日的那张脸,用温柔得能够溢出水来的眼波,将我从一个梦境拽入另一个梦境,一瞬间的恍惚,我以为我会溺死在那片温柔里面。
"醒了?"他温柔地笑,"饿么,先梳洗一下还是先吃东西?"
又来了,那种又欢喜又害怕的感觉。摸不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决定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先解决民生大计再说。
"梳洗。"说着便要起身下床。z
"别走!"身体被蓦然按住,吃了一惊,不用这么激动吧。
"呃......"冉砚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上微微地闪过两片暗红,声音重新恢复到低柔,"小耒乖,你躺了这么多天,身体还很虚弱,现在就下床走动的话会受不了的,你要的东西我拿过来就好。"
似乎是合情合理的解释,算了,这个身体的确是乏力得很,懒得做那么多计较了,难得有人上赶着来服侍,我就不要那么不给面子了。
洗脸的水是温热的,我想他应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醒来,不知道是怎么保持这个刚刚好的温度的。之后的清粥小菜是热气腾腾刚出炉的样子,虽然样式简单,味道却着实不错,大概还加了些补药的成份,有着淡淡的草药味道,吃完之后精神也好了不少。
在这整个过程中,一直都是冉砚一个人在一边端茶送水的,没看到半个仆人,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差开了。
吃完东西,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低头,迟疑了一下,亲了亲我的额头,然后继续微笑:"小耒要好好休息哦,我先走了,晚上再来陪你。"
晕了,他不是把我当猪养吧,吃了就睡睡了又吃。可是不知怎么的,看着他出去的同时,昏昏欲睡的感觉就上来了,两个眼皮不停地打架......跌入昏睡前的最后一刻,我迷迷糊糊地想道,莫非是这个身体长达一个月的昏迷后遗症么......
接下来的日子,单调得令人发指,直追猪的最高生活境界。不得不让我怀疑起一些让人头痛的东西来。
"砚。"这日饭前,我叫住了冉砚,直视他的眼睛,"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还是......"扫一眼他端过来的饭菜,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怎么这么说?"冉砚微微笑着,双眼几乎平静无波,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除了吃饭时间,我几乎没有醒着的时候。"冷静地陈述事实,没有问出口的是,为什么我一吃完你送来的饭就控制不住地想入睡?
两个人四只眼静静地相对,双眼暗潮汹涌,却谁也没有出声。
或许他对我真的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或许他有他不得不做的苦衷,可是这并不能成为我可以忍受他欺瞒软禁的理由。
半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想太多了。"
我抿着唇,执拗地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他进一步的解释。他却移开了视线,只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你只是还没有恢复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听到他的话,我很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怎么回事,这种心痛的感觉?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好了,吃饭吧,吃了饭才会恢复得快一点。"他一如既往地微笑,我却看到了他眼中的哀伤。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不管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还是永远无法拒绝他的。
安静地吃完他给我的饭菜,安静地看他在我床边陪伴,安静地沉入似乎永无止境的昏睡......
也许是中午的谈话有了影响,这一天晚上,如往常一样在冉砚的亲手服侍下吃好了晚餐,却久久没有感受到那种熟悉的睡意。
困惑地睁开双眼,正对上他有着淡淡笑意的眼睛。
"怎么,就这么想睡觉?你不是不喜欢一天到晚睡觉的么......"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嘴角赞叹地弯起,"终于恢复原来的色泽了呢。"末了还凑到嘴边亲了一下。
呃......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现在是在调戏我呢?
第 56 章
如果是这样,会让我很困扰的。不说现在我对他还根本算不上熟,就算我跟他很熟好了,我也没兴趣让一个男人来调戏。僵硬地拽回那缕头发,又想起好歹是在人家地盘上,不能太不礼貌,于是原本打算的警告硬生生转变成了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谢谢关心。"
"跟我说什么谢不谢这么见外的话呢。"冉砚微笑地来摸我的头,下意识地避开,似乎看到他的眼神低落了一瞬,大概是我的错觉,这么昏暗的光线,看不清楚,也不想追究。
难挨的沉默。
良久,冉砚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打破了一室的寂静:"讨厌我么?"仿佛哀求。
讨厌么?感觉到他温和声音中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想我有些迷茫,以致于半晌都没有吐出一个字,直接导致了某人的理解错误。
冉砚的手指看起来白皙秀气,该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书生,却轻而易举就把我的脸扳了过来,以一种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量。
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冉砚显得很高兴很兴奋的样子,招呼都不打一个,低头亲了下来。预感成真。
单纯以直观感受来说,温暖柔软的触感,不会逊色于我试过的任何一任女友,而且少了唇膏的甜腻,还显得清新宜人了些,以致于我模模糊糊产生了一种其实这样也蛮好的错觉。
"这样呢,讨厌么?"唇蹭着唇,他的气息在我的鼻端,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我想我一定是被他迷惑了,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
没有等我的回答,滑溜的舌在我怔忡的一霎那趁机侵入,厮磨着诱哄着勾引着盘踞我的领地......
没有力气反抗,或者是没有想到反抗,迷迷瞪瞪地看着眼前放大的脸,隐约听到不远处的烛火"劈啪"轻响着爆了一个烛花,视野瞬间的闪亮又减弱,神志突然清明,发现了不属于自己的手在自己身上爬行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那是一个男人的手。我果然是昏了头了么,竟然默许着他对我......
心里猛然一惊,然后发现人的潜力果然不可小觑,这么多天浑身软绵绵的我居然也可以从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一股超乎现在身体状况的力气,一下子推开了在身上愈来愈投入的某人。
来不及去想怎么会这门轻易地挣开了纠缠,暗自庆幸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努力平复着明显有些过快的心跳。不经意间眼角瞥到一个诡异的现象,床边坚韧的红木小几在冉砚的手轻轻一放一松之间无声无息地化成了粉末。然后我就明白了,刚才那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挣扎让他猝不及防罢了。
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啊,有点后怕又有些垂涎地看着他阴沉的脸,心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么幸运可以接触一下这门神奇的功夫。突然发现,少了平日里那层温柔的表象,冉砚其实也可以做一个相当有气势的黑道老大,呵。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吧,眼下似乎是惹恼了他呢,不知道他一气之下会不会把我也那么无声无息一下,我的身体似乎并不比那个红木小几坚硬多少。不知道到时候我的魂魄又会飘到哪里呢?苦中作乐地想着,嘴角牵起一道小小的弧度。
冉砚的眼神闪过一抹我看不清楚的暗光,紧绷的面容在我发现的时候已经缓和了下来,一伸手便把我揽入了怀中。
大半个身子躺在床上,上身被提起来和另一个人亲密无间,这种姿势有些奇怪。刚想挣扎,低低的叹息便在耳畔响起:"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耒,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那声音仿佛有着无限的痛苦与挣扎,让我怔怔地停了下来。
不应该这样的......冉砚,不应该是这样的......心里什么地方响起这样的声音,又来了,这种感觉,是这个身体的残留的记忆吗?那个叫小耒的家伙,既然已经把身体的主控权让给了我,又有什麽资格来影响我的思维。啰哩啰唆,不干不脆,很讨厌这样的人哪......
分不清对冉砚的感觉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还是这个身体的残留执念,记忆的黑匣中隐隐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出来,却总在快要触及的那一刻消隐不见,也许,我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身体的过去,再或者,伺机离开这里。
......
原本以为这个晚上会是个不眠之夜,没想到还在冉砚的怀中便已经睡了过去,隐约感觉他在我身体的某个部位按了一下,大概就便是所谓的点穴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关于冉砚和我。梦境有些混乱,肢体的交缠的片断,身体相依的温暖,最后却变成被自己的爱人暗算......梦里面的我无力地问着为什么,梦里面的冉砚苦涩地答道因为他爱我......
蓦然惊醒,梦中的悲哀心痛依然占据心房,睁眼看漆黑的夜,紊乱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梦里的,应该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吧,原来他们真的是恋人的关系么?只是,很难以理解最后那个结局啊,怎么想冉砚都不可能会弄个致命的毒药给自己的爱人的哪,可是如果原来的那个人没死,又怎么会轮到我来占据这个身体呢?真是奇怪的两个人。
左右睡不着了,干脆起来看看夜色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