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飞轻轻一笑，“本王也听说两月之前凤翼的皇城兵变，但也是凤翼自家的事，这兵我为何要借？”

　　凤天翔听闻也不羞恼，也是轻声一笑，“王爷此言差矣，如今这已并非是凤翼自家的事了，现下九国局面已破，再无法维持平衡。所谓唇亡齿寒，若是凤翼有失，东越怕也是岌岌可危。王爷是有大智慧的人，皇图霸业，孰重孰轻，心中必有计较。”

　　萧战飞又是朗声大笑，“天翔当真闻名不如见面，好一个说客！好一句唇亡齿寒！”他随即又收住了笑，桃花眼里又闪过一丝精光，“天翔也不必夸捧我，要我借兵不是不行，但我这兵也不能白白借你。”

　　凤天翔淡淡一笑，“王爷想要何好处呢？实话说，凤翼天翔原也看不在眼里，只要让我攻破元都，杀了凤天宙，王爷要是有本事，想拿什么尽管去争。”

　　萧战飞闻言却有些吃惊，“天翔这么说，本王倒有些不能理解了。天翔不要凤翼却为何要借兵平乱？”

　　凤天翔冷冷一笑，又不着痕迹的握了一下黄十三的手，声音如冰刃一般，“天翔只是有些私人恩怨要清算一下。”随即又轻声问道，“如今王爷这兵借是不借？”

　　萧战飞沉吟了一下，说道，“要我借兵，天翔必须先为我办两件事。”

　　为他办两件事？

　　黄十三原已经隐有怒意，如今更是无法抑制。他原本只是站在凤天翔身边不发一语，存在感不大，萧战飞只当他是个普通护卫，并未留意。如今见他周身突然气势惊人，便不自觉的递去一眼。眼见那人也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背上的刀却是罕见的名刀烈焰。他心下一惊，早就听闻烈焰刀三年前被凤天翔寻得，原来却是送给了这个少年。于是不由多看了两眼。就见那少年蒙着面具，黑眸带着怒意的扫来，让人再难忽视。

　　然后，又是一阵惊疑，只见凤天翔淡淡的望了少年一眼，并没有开口，就见少年眼里的怒意暂消，竟露出一抹极浅的柔光。

　　又听凤天翔问道，“不知王爷要天翔办哪两件事？”

　　萧战飞瞬间收了收心神，说道，“这第一件事便是杀了刹煞的修罗王。天翔也应该知道修罗王一除，北齐就等于失了左膀右臂。那灭掉北齐要容易许多。”

　　凤天翔点点头，确实如此。又问，“那第二件事呢？”

　　萧战飞沉吟了一下，却问了一个不太相干的问题。

　　“天翔可知为何鲁国弱小，却一直没被灭掉？”

　　凤天翔摇了一下头，他从未关心过这些事。

　　“这都是因为鲁国的国主木怀沙。”萧战飞笑了笑，继续说道，“天翔才十五岁，太年轻，若是早生十几二十年一定知道这位怀沙国主。”

　　他顿了顿，又道，“世上的倾国美人有两个，一个是你母后迦逾王环，她占了天下三分之一的颜色。而另外的三分之一却是落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他就是鲁国的国主木怀沙。木怀沙虽是一个男人但貌柔多情，他的入幕之宾就有三个天下权势滔天的男人，其中之一便是北齐的国主袁鹰。”

　　听到这里，凤天翔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要我去离间木怀沙和袁鹰？”

　　萧战飞点了点头。

　　凤天翔沉默一下，弹了弹修长的手指，缓缓说道，“木怀沙与袁鹰有十多年的情谊岂是这么容易能离间的？”

　　“天翔有所不知，袁鹰确实对怀沙国主一网情深，但木怀沙始终多情善变。天翔聪慧过人定能有所进展。”萧战飞又淡淡说道，“只要这两件事办好，北齐就等于塌了半边天，我们若那时出兵定所向睥睨！”

　　这两件事极为刁钻，凤天翔的眸色沉了沉，又看了一眼黄十三。黄十三眼神也正好撞来，两只黑眸深的仿佛两汪幽深的井水，让人沉溺不已。凤天翔看着只觉心跳难得有些加快，迅速的把眼光又转向萧战飞。哼，也没什么，他和十三共进退，世上还能有什么事难得住他凤天翔？

　　“好！”凤天翔眼光映闪，随即拍案而起，对萧战飞说道，“天翔从来说一不二。如今我与王爷击掌而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萧战飞也立刻起身，一边与他击掌一边说道，“天翔果断，真真男子。那本王就在此恭候佳音！”

　　45

　　凤翼皇宫

　　在帝王的寝宫外，两名侍从头皮发麻的听这殿内传来的一声声压抑着痛苦的低泣。心里一阵冰凉，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二个了。先王虽也严酷，但也没有如此荒淫啊。侍从冷汗滴落，自两月前皇城兵变后，凤翼易主，如今凤天宙称帝。侍从实在无法想象原本温和儒雅的齐王称帝后竟似换了个人一样，嗜血酷杀，性格多变猜疑。还极好虐杀俊美的少年。才两个月而已，已有十多名少年受虐而亡。

　　想起那些少年的眉眼，侍从只觉得心惊胆寒，那些孩子与九殿下都有或多或少的相似。又见那些少年被抬出来时的惨样，更是对凤天宙恐惧不已。虽说九殿下失踪，但谁又知道这是真的失踪还是被凤天宙给……侍从也不敢想象下去。只盼这次陛下能够快点结束。他虽然见不到里面的场景，但光是这样的声音就已经让他吃不消了。

　　寝宫内，一个大约十五岁的少年身上缠着一根胳膊粗的铁链，浑身赤裸着以一种最屈辱的姿势被踩在地上。踩在他身上的男人衣冠楚楚，他伸出右脚残忍的研磨着少年的右手，嘴里吐出温柔的话语，“九弟，你痛吗？”

　　地上的少年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那男人见状狠狠地踏了一脚，啪的一声，少年手骨折断，忍不住闷哼一声，那男人见状又踏上少年的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残忍研磨，“二哥最恨你的骄傲，我就是要踩断你的羽翼，看你如何再飞出我的手心。”随着咯哧咯哧的声音，少年的手指根根折断。

　　那男人大笑起来，取出一旁的皮鞭狠狠地抽向少年，直抽的少年满地打滚，痛哭求饶，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皮鞭作响呼呼的风声夹杂着男人畅快淋漓的大笑，“我就是要抽掉你这身冷，抽掉你这身傲！”男人疯狂的笑着，“求我啊，求我，我就不让你痛。”

　　那地上的少年痛的浑身打颤，抖着声音唤道，“陛下，求你，求求你。”

　　谁料男人甩了皮鞭，狠狠的踢了少年的肚腹一脚，冷冷的说道，“不对，他就是被抽死也不会求我一句。”他掐住少年的下颚，柔声说道，“好孩子，我们再来一次。”说着鞭声又起。

　　不停的虐打让少年绝望了，他大声地喊道，“杀了我吧，陛下，杀了我吧！”

　　男人终于停止了，盯着满身伤痕的少年温柔的说，“九弟，我怎么可能舍得你死呢？”说着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少年满身的伤痕，玩赏一般，“我只会杀了碰过你的人，再拔了你的羽翼。”他慢慢的压上少年的身体，揪住少年的头发闻了闻，喃喃叹息，“我有些想你了呢。”

　　午时烈日下，青草萋萋，夏虫直叫的人耳边烦躁。岔路口上，两个少年勒马而立。左边的少年衣带翻飞，冷着一张俊容，风吹起他颊边的发丝，阳光照着他整个人周身一片橙色。他右手持着马缰，左手持着马鞭指着前方的岔路，“十三，这左边是去鲁国，右边乃是去刹煞。”他转向身边的少年轻声一笑，桀傲不羁，“我们是先去杀了修罗王，还是先去会会那个鲁国的怀沙国主？”

　　右边的少年面具在阳光下闪着狰狞的光，默默不语，一抬手，马鞭指向了右边，眸里闪过一丝难掩杀戮的兴奋。左边的少年见状轻轻一笑，“我就知道十三对美人无甚兴趣。”说着，一甩马鞭，一马当先的跑向右边，哈哈笑道，“那就先去杀了修罗王吧！”

　　黄十三见状立刻拍马跟上，耳边响起少年的笑声，“这次谁先杀了修罗王，谁就在上。十三，这次阿凤可不让你了！”

　　黄十三听着少年张狂的笑声，脑门一轰，险些跌下马背。强装无事的端正身形，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少年如玉的身体，修长的双腿，坚实流畅的臀部线条，还有激情中微微半张的嘴唇。轰！面具下的脸顿时通红一片。耳边少年的笑声越发张狂，“十三坐稳点，你这样子如何去杀修罗王？”复而又嘻嘻笑道，“还是十三想让我在上？”

　　他是故意的！狠狠瞪去一眼，阿凤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怎么老是爱逗弄他呢？马鞭狠狠一挥，拍马当先，等他杀了修罗王，他一定要狠狠地狠狠地……累死他！

　　咬咬牙，虽然他少年时就在刹煞修罗苑呆了三年，但始终没有见过修罗王。修罗王不是杀手，他是刹煞的王，所以不是他们这群杀手能轻易见到的。马鞭猛地一挥，阿凤不会武功，修罗王当然要是他去杀。望了望身边姿容冠绝的少年，他，决不会让阿凤冒险！马鞭又是狠狠一挥，一马当先，把身边的少年甩下五步。

　　凤天翔望着前方的身影，无声的笑笑，十三看来这次是势在必得呀！只是何时能把面具摘了就更好了。

　　两个少年在夏日的阳光下互相追逐，不像是去杀人，倒像是去玩赏一般。可是，其实杀人又何尝不是一场饕餮的盛宴？

　　东越福王府

　　“王爷，凤公子……”管家端着未动的饭菜为难的看向萧战飞。

　　萧战飞笑了笑，“还是没动？”

　　管家聂声说道，“三天了。王爷，这么下去，老奴怕公子身体吃不消。”

　　萧战飞接过未动的食盒，对管家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本王亲自去送。”

　　管家听闻立刻露出喜色，递过食盒，匆忙的拜了拜便下去了。

　　萧战飞无奈的笑了笑，提着食盒绕过府内的几条蜿蜒小径，来到一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柔声劝道，“雷雷，我知道你气我，但你不吃饭对你身体不好啊？”

　　门内传过一阵花瓷碎地的声音。

　　萧战飞听着这声答复，又是无奈的笑笑，“雷雷，你先开门吃了饭，我再让你出气。”

　　又是一声花瓷碎地。

　　“唉！”萧战飞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见凤天翔，等他杀了修罗王，见过鲁国主，我一定让你们相见，如何？”

　　门内没有了声音，萧战飞稍稍松了口气。却听门内传来凤天雷冰冷的声音，心里一惊，他与凤天雷相知多年从未见过他用如此的语调向他说话。

　　“萧战飞，你要害何人，我都不管。除了我九弟！”

　　萧战飞听的隐隐发怒，声音也开始转冷，“凤天雷，我与你相知多年对你如何，你很清楚。凤翼亡了，你那些兄弟相传都死光了，也没见你如何伤心。为何这次对凤天翔这般反映？”

　　凤天雷幽幽说道，“我的母亲只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宫女，生下我以后不久就死了。我在凤翼皇宫自小受尽欺辱，若不是右后王环，我早就死了。你要害谁，我不管。但凤天翔是王环的儿子，他决不能死！”

　　萧战飞听的笑了笑，“雷雷，凤天翔很是聪慧，他不会死的，你就静心等他的好消息吧。”

　　房内沉默了半晌，凤天雷又轻声说道，“战飞，我只问你一遍，你见了凤天宙派来的人吗？”

　　一时间，房内，房外都沉默了。

　　46

　　这是一片浩瀚的沙漠。黄沙飞舞，烈日当空。凤天翔眯起漂亮的黑眸，指着沙漠问身边的黄十三，“这就是刹煞？十三就是在这个地方呆了三年？”

　　其实也不算。黄十三心想。他是修罗苑的杀手，常年负责奔袭和暗杀，至于刹煞倒没有真的待上很长时间。一时也不只是摇头还是点头。

　　凤天翔心思玲珑，也不追问，伸手揽了一下黄十三，沉声说道，“我虽然无法改变十三之前经历过的一切，但今后阿凤与你在一起，痛苦两个人分，大仇两个人报，有福同享，患难与共。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黄十三听着也伸手紧紧的圈住他，盯着他的黑眸闪着激烈的情感。可恨哪！可恨他满腔的情怀却说不出来！

　　凤，天，宙！

　　北，齐！

　　羞耻和愤怒集聚心头。嗜血的目光转向浩瀚的沙漠，修罗王，他们来了！

　　修罗王的皇宫在这一片沙漠中央的绿洲上。为了便于行走两人的马已经换成沙漠中惯常的坐骑，骆驼。凤天翔左手罗盘，右手羊皮地图，精确地寻找着修罗王皇宫的正确位置。突的，他卷起羊皮，果决地指向一个方向，“十三，东行，五十里。”

　　黄十三点点头，俯身从骆驼的坐鞍上摸出一壶水递给凤天翔，示意他解解渴。凤天翔也不推拒，接过饮了一口，又递给了黄十三，温声说道，“阿凤不是水做的，太阳晒晒就会化。十三懂得照顾阿凤，也要懂得照顾自己。”盯着黄十三问道，“十三明白吗？”

　　黄十三的眼神亮了亮，接过水壶，牛饮一口。眼见凤天翔满意的笑了。又见他眉梢含媚，眼角风情，只觉心口突突乱跳，真想就这么的把他就地压倒。深吸一口气暂时缓和住剧烈跳动的心脏，看来还是得快点解决了修罗王。

　　正在这时风云突变，剧烈的风卷起漫天的黄沙，整个天地在霎那间失了颜色。两个少年被狂风卷落在地，一时间无法分辨方向。凤天翔在地上滚了几下，挣扎撑起，摸了一把满脸的沙尘，心头大惊，“不好，是沙尘暴！”

　　身边弥漫的都是黄沙，模糊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凤天翔伸手试图摸索身边的人，大叫道，“十三！你在哪？”可惜，他根本看不清一米以内的方向，也更不能得到黄十三的回答。

　　难得的慌乱涌上心头，只要是碰到十三的事，凤天翔总是无法保持平时的镇定。“十三！十三！”知道不可能得到答复，也还是一遍遍的唤道，只盼十三听到他的声音能辨别出他的所在。

　　他等了许久，没得到十三的回答，却是袭来一阵冰凉的杀意。凤天翔心下一惊，其实此刻到处弥漫着厚重的沙尘，根本看不清三步以内的人的脸。这个人定是在他们身后折服了许久，等待这样一个机会对他下手。

　　那人似乎眼力极好，在这昏天黑地的情况下竟能清楚地分辨出凤天翔的所在。凤天翔没有武功，狼狈的躲着那人的擒拿，又不敢再唤十三，怕被那人辨出方位。那人的手差点抓住了凤天翔的右肩，只是轻微的碰到。凤天翔感到那只手竟是十分的柔软带着一股熟悉的香味，心头隐隐一震。这时，对面的人呼气一阵急促，凤天翔感到一道狠烈的刀光带着森森的杀意夹进了他们中间。心头一松，看来十三来了。却是这时，那人打来一枚暗器，凤天翔突感小腿一麻，就要跪了下去，肩膀被人稳稳的托住。清新的气味，十三。

　　感到身边人的颤抖，凤天翔轻声安慰一句，“十三，我死不了。穷寇莫追。”然后便昏在了黄十三温暖的怀里。

　　只是，此人是谁？

　　凤天翔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沙尘暴已经褪去，天色也明亮了许多。黄十三背负着他一步步的在沙漠中行走着。感觉到他醒了，立刻把他放到地上，先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受伤的小腿。眼里闪过一丝痛楚。

　　凤天翔见状抱着他的身子随意在沙子里滚了两圈，压在他的身上吻了吻他的眼睛，“十三，不要自责。”

　　其实，他也没受什么伤，腿上的暗器只是上了一点麻药让他暂时昏迷，那人好像也没什么恶意。倒像是故意拖住他们。为什么呢？

　　正想得出神，突然发觉黄十三在他身下不自在地扭了扭。黄十三的面具已被刚才的那场风沙给揭掉了，直接对视着他的眼睛还是有一点躲闪。凤天翔不满的掐住他的下颚，“不许躲！”说着咬了一口他的鼻子，“再躲，我就不管那修罗王的约定了，直接，哼！”又咬了一口他的耳朵，“上一次的仇，我还没报呢！”

　　黄十三的脸通红，却伸手揽住了他，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身下是柔软的黄沙，黄十三看着怀里的少年。阿凤的脸此时粘着不少沙尘，原本润色的唇也干裂了，一身洁净的衣服早已脏污不堪。可是就算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看着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的晶亮。就算嘴里说着狠话，也是带着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