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是被抓来的......是那个堤兰斯人强迫你的是不是?对......一定是,都是大皇兄的错,早该下令来救你的。你不要被那个堤兰斯人迷惑......
够了!别说了,景月他没有强迫我,我是心甘情愿的。刹夜,很多事情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神翎是神翎,我还是我,过去的东西是不可能再回来的,我和神翎也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离开卡萨之前的那段时间。我大声打断刹夜的话,隐隐约约觉得有什麽地方很奇怪。那种感觉近在眼前,却摸不到边。
刹夜看我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冷厉,那种仿佛要把我看透的目光让我心惊。
原来大皇兄说得没错,你身上流的卑贱的血液根本就配不上二皇兄。没有男人就那麽寂寞吗!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终於抓住了那个一直在眼前晃动的线头:刹夜,你早知道我的样子变了是不是?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对我的外表没有一点质疑,而且很有可能他连我的能力也已经是一清二楚。
刹夜先是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後冷冷的哼一声,回避著我的目光。
我眯起眼睛,这件事情有蹊跷。刹夜突然阵前离营原本我以为是他任性所致,可是仔细想一想,他要真的性格如此要来也早该来了,何必等到这两族交战的关键时刻才行动?卡萨宫廷,皇子们都是接受军事化训练长大的,就算是刹夜,如此藐视军规实在是不合情理。其二,子午出现的时机以及他说的那些话,也未免巧合的太过了。他说刹夜午时进城门,傍晚来找我......
哈!
我一把抓起刹夜的手,紧紧盯著他的眼睛:谁让你来的?神翎?大殿下?还是卡萨王?
还未等到刹夜的回答,门外突然一阵阵的嘈杂,军靴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空中也满是一种熟悉的拍打声。
我的脸色刷的变白,刹夜却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我冲过去,一把抓住刹夜的衣领,蠢材!你们居然和子午合作!他是什麽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等不及刹夜的反应,我一把把他塞进帘子後面,躲好,有机会就冲出去!千万不要让子午抓到!
刹夜终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拉住我的袖子。
我不给你暗示千万不要出来!
我拉下帘子的瞬间,子午撞破了前厅的门。我抓起挂在一边绣花屏风上的纱巾把自己裹的严实。
子午,你想一石二鸟,算盘也未免打得太好!
也许还是顾及著景月,子午冲进来的时候只带著三个逐日黑骑的队长。看见我衣衫不整的样子具是一愣,然後面面相觑。
我只望著子午:将军大人,你可知道你擅闯了什麽地方?
我等接到密报,有卡萨的密探潜入宫中。我等也是秉公行事,大人莫怪。子午上上下下的打量,几名队长中的一人站出来回了我的话。
笑话!灵!宫是王上的寝宫,哪里容得你们说搜就搜,子午,你也未免太放肆。
我放肆?子午进门来头一此正眼看我:连你这只妖狐都进了这灵!宫,探子为什麽没有可能进来?我又如何不能搜查?景月?等到把卡萨密探艘出来,我也很想知道他对著你还有什麽话好说!
子午一挥手,身後的人就要上前搜查。
我飞快的曲起手指,接连变化了好几个手势。
子午大叫一声,停!
然後颇为得意地说道:三殿下,你现在张开断龙石壁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将军,你如此煞费苦心的为我安排道路离开堤兰斯,我如何能不如你愿?不过这一局我们不过是平手。我走以後,记得赶紧想好如何保住你那一双手臂呵。
断龙石壁後的房间烟雾顿起,趁他们看不清这里的情况,我一把拉起刹夜向外急蹿而出。
其实这一局跟本就是我著了子午的道!堤兰斯暂时是不能呆下去了,我不能把这个小鬼丢给子午。接下去就只有顺水推舟去了结了蓝斯的事情再作打算。
景月,景月,但愿你能明白我才好......
71
逃出堤兰斯的过程很安稳,原本子午的目的就是要赶我离开景月,派来的追兵也只是做做样子。
我胸口憋著一股气,也不知道是在不爽些什麽。於是路上一刻不停的使用法术往穆塔雅的方向飞奔,刹夜惨白著一张小脸倔强的跟在我身後。这种速度还那麽长时间的使用灵力对他来说几乎是极限。
眼看著斗大的汗水沿著他的脸颊滴落下来,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开始由五步左右变为十步。我还是於心不忍的停下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被怀疑的进入卡萨军营......
到这里子午就不会追来了,他的目的不过是要我离开堤兰斯,你还跟著我做什麽!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还不快点滚回去!看见刹夜喘著气还向我跑来,更加觉得胸口上闷气的紧,冲他吼完这一句,赶紧就转身狠狠吸进两口空气。
刹夜绕到我面前挡著,两只眼睛比先前更红,生来就有点嘟嘟的嘴唇瘪了又瘪,想说什麽又吞吞吐吐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委屈。
我皱皱眉冷淡的丢下句离我远点就要再度施展法术。
这只是障眼法,刹夜一定会栏下我要我跟他回堤兰斯。
果然,我才跨出一步,刹夜已经拦腰将我抱住,金色的头发贴在我颈边,柔软的发痒。
你还要去哪里?除了卡萨你哪里也不许去!那个人也没有那麽重要不是吗?你刚刚在我跟他之间选择的是我,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被子午抓住。跟我回去好不好......
回去?自从我被子午带到这堤兰斯宫殿有多久了?六个月零四天!神翎在哪里?你又在哪里!为什麽你们现在才想起我?那时候把我丢在堤兰斯自生自灭,现在我恢复能力了一个个都跑出来说要我回去,都当我是傻子什麽都不明白的吗?你说,这次到底是谁让你来的?神翎还是大殿下?
刹夜的眸子明显的黯淡下去,环在我腰际的双手也垂了下去。
你都明白了?
我冷笑,是神翎对不对?这一切的主使者......
刹夜猛地抬头,几乎要跳起来,声音尖锐的道:不!不是二皇兄......
我盯著他看,直到他的头再次低下去,喃喃的说道:二皇兄得知你失踪的消息就猜到是与堤兰斯有关,他一直求大皇兄让他来救你,可是大皇兄却始终都不答应。二皇兄也是很痛苦的......我们兄弟都不能违抗大皇兄,我们不是堤兰斯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这样的无奈,我们也是很痛苦的......
一颗颇大的水珠掉在地上,干燥的土堤上漾出一朵圆形的水斑。这样的刹夜我从来没有见过,低哑著嗓音一连说了两边痛苦。
这麽说,让刹夜来堤兰斯冒险是大殿下的命令。我眼前浮起一张雕塑一样的面孔,冷硬的视线像是冷血动物一样。
其实大部分我一经猜到了,所有的事情也几乎都能连起来。大殿下和卡萨王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才会让刹夜和神翎来救我,神翎也许还接到类似诱惑我之类的命令。他们的算盘打得很好,先让神翎接近我,确保日後能用感情控制我。但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我只是在骊达神庙的那一次使用过能力,所以他们对我的态度也逐渐变化。蓝斯死在堤兰斯,所以子午劫走我的时候他们一定有打著某种算盘期待我的能力再次被激发或者恢复。如果我的能力恢复,神翎又能影响我,那我自然就能成为卡萨的助力。
只是在最後,感情却成了这个完美计划中不可挽救的变数。就像景月之於我,就像景月之於子午......
那已经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又岂是随便画上一个圆一个方,就能控制得了它的走向的?
原本只是一个那麽简单的阴谋,发展到现在却把每个人都包裹的如此难测。子午也好,刹夜也好,神翎、景月还有我,每个人都已经走的很远很远,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圆圈的尽头。
我们都活在一张变了型的棋盘上,做著有了自己想法与感情的棋子,体会著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痛苦。
我环住刹夜,他硬硬的肩胛骨顶的我疼痛。
我跟你回去......
蓝斯,我是雪狐族的後代,但同时也是卡萨人。雪狐族需要收回当年付出东西,而卡萨需要的是一次彻底的整改。
72
到达卡萨驻扎在穆塔雅的兵营已经是深夜,营帐比我想象中的要壮观的多。在这一片夜幕中被火把照亮,巡逻的士兵六人一组不时地经过。
刹夜显得很兴奋,而我在距离塔楼十几步距离的时候踌躇的停下来,完全是出於本能。本能的心跳加快,本能的感觉想要後退。
那个人见到我会说什麽?
或者,我应该说什麽......
刹夜没有注意到我的犹豫,接近塔楼七部以内的时候,被站岗的士兵大声喝住:什麽人!几乎是同时,兵营内值班的两队人马握住了手中的武器。
刹夜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形的令牌,丢给大门之内的士兵。
我站的远,没看清楚那人的表情,只是看见那士兵同其他人交谈了几句,然後匆匆向深处跑去。
刹夜回到我身边,问道:皇兄,累了?
我摇摇头,有通行证还不能进去?
嗯,刹夜皱眉的样子很可爱都是二皇兄的主意,越是地位高的军官入营通常手续越是繁琐,生怕有奸细混入。
是吗?那敌人假装成低级的士兵怎麽防范?
不可能,普通士兵除了打仗外根本不可能出营,探子以及外出任务的士兵都是皇兄的直隶死士。
换而言之就是根本没有背叛的可能......
卡萨推崇武力,向来以军纪严明为傲,能在三族中称雄百多年也并不是空有虚名。守门的几个士兵怀疑的目光一直向我投来,拉拉身上的斗篷感觉很不自在。
通报的士兵去了很久都没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什麽手续要如此繁琐。
在我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时候,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影子。不管是走路姿态还是那随著步伐飘动在腿弯的长发都是记忆中的样子。
我的手颤动的厉害,不得不用左手去握住右手。
刹夜,入营的最後一道手续是不是需要级别更高的军官来确认?
刹夜奇怪的看我一眼,道:是啊,怎麽了?
我没有回答他,眼睛看向前方。刹夜顺著我的目光看过去,激动地叫了声:二皇兄!
神翎的轮廓逐渐出现在火把照射的范围以内,朝著刹夜微微一笑,然後定定的向我看过来,没有久别重逢的打量,只是注视著我的眼睛直到我承受不住的看向别处。他才淡淡的开口道放行。
刹夜看看我再看看他,然後把头别到一边。
我不说话。
神翎不动声色:回营。
一路上神翎走在最前方,然後是刹夜,我在车尾吊著,走得不快不慢。
我的手无意识的伸到胸口,那里空荡荡的一片,早就没有了原本那块菱形的晶石。他什麽也不说,再看到我也没有任何惊讶......
也许,什麽都不用说。他那麽通透的人怎麽可能不了解,况且,说穿了,我不过只是他的一个任务而以。
我期待什麽?他的惊讶还是责怪还是伤心?
未免太看高自己......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大帐门口,神翎突然停下来,对刹夜道:你先回自己帐子里去然後看我一眼,继续道:我有话同他说。
73
刹夜抿著唇,一步三回头,极不情愿的离开。
神翎看著刹夜的背影远远的消失,背对我微垂头,不知在想些什麽。
长到腿弯下的头发被风吹起又缓缓落下。只是很细微的风,头发扬起的程度明明不可能沾到我,但是脖子那一块却丝丝麻痒。
那种柔韧丝质一样的手感还保存在记忆里,但这抹淡橘金色有多就没见了?
我一时却想不起来。
他不说话而我沈默著,总觉得先开口的人就似乎会失去什麽。况且,有话要说的人并不是我!
空气就这样凝固著
在天上飞过去第十三只蝙蝠,第四批巡逻兵从眼前目不斜视的路过,他的头发第N次飘起来的时候
我承认自己定力没有他强,冲口道:你到底要说什麽?
一向不动声色的神翎竟然震动了一下,好像如梦初醒,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我吃惊的不小,因为这并不该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会有的反应,刚刚那一瞬间哪怕是我,覆手之间也许就能要了他的命!
你......我上前一步,向他伸出手
神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向前走了一步,半身隐在帐帘内,躲开了我的碰触。
进来,再说吧。
我看看自己伸出去的手,呐呐的应声。继而苦笑,果然还是道行不够,这一只手伸得真够窝囊。
神翎的大帐并不如想象之中的奢华,但是一如记忆中的整洁。帐子很大,被一块不知什麽料子织成的厚帘子分割成两块。
进去看到的第一眼是一张桌子,上面堆著厚厚的文件,按著不同的颜色分门别类的放著。墙上挂著一把剑身极细的长剑,我没见过神翎用剑,也许是装饰用的。地上铺著花纹挺考究的地毡,算是最好的一样东西了。
那分割的帘子卷起半边,我走过去掀开帘子。
房间里很亮,四个角落都放著夜明珠,也正因此我看到了在夜幕中被浓郁的黑夜所掩盖掉的东西。
神翎那原本像是晨曦第一抹日光的淡橘金色长发像是洗得褪色的劣质布料,稀稀落落的白色从发尾开始向上攀爬,斑驳参差的早已不似原来。
我控制不住的走过去,颤抖的伸手抚上去。
神翎的背脊痉挛了一下,慢慢放松。
为什麽会这样......w
我几乎不能形容手上的感觉,那种像是在捻玻璃丝一样的粗糙感。越是白色的地方就越是粗糙干硬,发尾几乎到了一碰就会断掉的地步。
神翎慢慢的转身,只是灵力不足。
别骗我!灵力不足最多只会让人疲乏想睡,怎麽可能会这样?
神翎看我一眼,啊。。我忘记你已经是个很强的术者他朝我一笑,我却觉得刺眼。
但是我并没有骗你哦,如果是储存灵力的‘器'坏掉而导致的灵力不足,绝对是有改变外貌的能力。
他撩起一簇发,放下的时候有几许白色争先恐後的往下掉。
只是头发变成这样而不是死掉,已经是最大的侥幸。
器?灵力的......器?
我仔细想了他的话,想到那空荡荡的胸口,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
水色之心......?因为灵魂石被毁所以才导致灵力永久的不可恢复......吗?
神翎又沈默了。
我一下子觉得无地自容,我早知道水色之心是神翎三分之一的元神,可是却让水色之心在我眼前被子五生生掐碎,害的神翎如此模样。
如此模样......
你这是在为我难过?神翎修长的手伸过来抬起我的下巴,透彻的水绿的眼睛凝视著我,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之间的契约还不成熟,你不能驾驭犬神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在那时候释放犬神的人,是我。
我吃惊的伸手握住他捧著我脸的手腕。
想问为什麽,是吗?
又是为什麽......每次都是为什麽......
他笑,转身在桌边拿起水壶到了一杯,喝掉。然後觉得不够似的拎起整个壶就在唇边灌了几口。
神翎......我唤了一声
看你的样子,已经见过蓝斯了对不对?
......嗯。
神翎又笑了一声。
你现在跟他在一起,是不是?
我迟疑了半晌,慢慢的应声。
神翎提起手中的壶,又喝了一大口下去。
全部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看似无头无脑的一句话,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是。
呵......呵呵......
哈哈哈......
......
既然都知道了,还回来干嘛?还偏偏在我们攻打穆塔雅的时候。神翎低低的声音带著浓重的讽刺意味。
我愣在原地,并不想反驳。
滚出去......
滚阿!花纹精美的瓷器擦著脸颊飞过去甩在帐子上後落到地毡上,里面的液体潺潺的流出来,浓郁的酒味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而我就在这馥郁的味道中,猖惶的跑出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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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逃,只是有些东西即使是下定了决心也会不忍再看下去。
我很怕......
怕再在那里面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