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是前任工部尚书远房远房再远房的外甥女,要不然也不会有表妹能嫁给皇上。她父母早亡无依无靠又不被亲戚看重,所以她嫁给老爹时才有人说她配不上。哈,老爹是地方小官的时候没人说,平步青云之后,那些想把姐姐妹妹或女儿侄女赛过来的人才开始多事。
可实际情况是她被一位江湖奇人收养,出山后遇到了老爹他们,所以她嫁给爹根不是表面上的媒妁之言,而是早已定情。
至于这位江湖奇人到底是谁,不可考,能提一提的是他的几个徒弟。什么千面神偷啊,威震八方啊(这个是开镖局的),还有什么鬼阎罗(据说此人和赵韦伯极不和,赵神医也十分鄙视这个喜欢用毒师弟),还有个叫什么暗影的(听名字就知道是杀手……)等等。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很出名,但参考赵韦伯的例子,应该不会太差。当然,老娘这个文不成武不就身为神医师妹却分不清草药的就算了,我很怀疑我那个干外公是怎么放心她独自出门的。
老娘说,她就是因为从小同师兄弟们混在一起,周围没一个女娃才长成今日性格,而她居然忽略了这一点,以至于我在同样的状态下长了六年。她一定要趁时间还早,把这个错误扭转过来!
太可怕了……
我颤抖的问:“娘亲,你真的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希望欢欢向她们学习吗?”
“是啊,她们都是各位夫人都夸奖的,要不娘也不会特意带你认识,对吧?”
既然如此,只能自救。
几日后,老娘正要带我出去继续交友大业,被张备他们拦住。
“娘亲,我有话想说。”张备神情严肃。
“备儿,太子,今天没课吗?有什么事?”
“张夫人,我觉得欢欢最近不太正常,是不是生病了?我带了宫里的御医来,给她看看吧。”太子也皱着眉头。
郑静看着我们,欲言又止。
“什么?欢儿不舒服?”娘亲看我。
我低着头,夸张的把嘴巴抿到最小,呜呜囔囔的小声说:“没有,孩儿身体没有不适,请娘亲放心。”
“嗯?”老娘也有些诧异了,“欢欢,怎么这样说话?真的不舒服么?怎么不告诉娘?”
“没有。我是在向王家二小姐学习。”
“哈?”老娘瞪大了眼睛。
“娘亲,不只这样。”张备急着说,“欢欢最近说话一会儿轻声细语,一会儿结结巴巴,还不正眼看人,总是低着头,就算看我们,也是侧着头瞥一小眼……”
我小声说:“这是学宋学士的孙女。”
“还有,她总是翘起小指无名指,只用三根手指拿东西,会不会是时常抽筋呢?”郑静担心的说。
“这是胡国泰的小侄女……”
太子接着说:“欢欢以前温柔沉静(这确定是说我?),可现在动不动就尖叫,上次我刚要碰到她,居然就抓伤了我的手!”一只白皙的手伸到老娘面前,上面一道红印触目惊心。
老娘傻了眼,这可是太子的手啊!搞不好要杀头的。她不知道这还是我手下留情了呢……
我接着细声细气:“男女授受不亲啊,以后我不会让哥哥们抱我了。”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
“娘亲!你最近到底带她去了什么地方啊?”
“张夫人,还是让御医看看她吧!”
“是啊,张夫人……”
老娘愣了半晌,把我拉过来问:“欢儿,你这是怎了?”
“娘亲让我认识的那些新朋友,都是这样啊,我还有好多没学到呢,娘亲快带我去吧,我要做个合格的‘淑女’!”
老娘的下巴“铛”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老娘经过慎重考虑之后,终于不再让我向别的女孩学做淑女了,所有人一致认为我以前的样子很好,不用改动。嗯,千万不要改动的好。
既然放弃了所谓的“新朋友”,我还是把“老朋友”的问题解决好吧。
这天下午,我们要在花园凉亭里下棋。趁着张备去倒茶郑静去搬棋的功夫,我问北辰极:“太子殿下,最近为什么老不开心呢?告诉欢欢吧。”
太子又黑了脸。
怎么搞的,难道是我声音的糖度不够了?也是,我长大了。
他沉默一会儿,就在我又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冰山脸居然露出别别扭扭的神色。
“你叫张备四哥,也叫郑静哥哥,却从来没有叫过我……”
嗯?想一想,的确是这样。
“哥哥们都叫你太子殿下,我当然也一样啊。”竟是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生气,无语,这小孩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静哥哥是独子,没有妹妹,所以我叫他哥哥。太子殿下也没有妹妹吗?还有,我又不是皇叔叔的孩子,不能叫你哥哥吧?”冒认皇亲我可不敢。
“我有妹妹,七个。还有两个哥哥四个弟弟,五个姐姐……”
晕。不愧是皇上,当初老妈没选择当皇帝的老婆真是明智之举……
“但是,欢欢可以叫我哥哥啊,我想有欢欢这样的……妹妹。”
哎,不跟他在这种没营养的问题上较真了,他既然喜欢,我就叫好了:“那好啊,太子哥哥。”
“不好,像你叫郑静一样叫我。”
“啊?那……极哥哥?”鸡哥哥==|||“好难听啊……”
“的确……”
“这样吧!”我灵机一动,“把‘极’字拆开……我以后就叫你木屐哥哥吧!”反正他这张冰脸和木头也没分别。
“‘木屐’是什么?”这里没有木屐这种鞋子。
“这个……这个嘛,是一个很有用很好玩的东西,我在书上看到的。”汗……
“好,以后,我就是你的‘木屐哥哥’。”太子笑了,这笑居然让我有拨云见日的感觉,虽然只是微笑。唉,其实太子这小子是挺酷的,要是多笑笑就更好了。
问题全部解决,短暂波折之后,幸福的日子继续在快乐中进行。
第11章
不知不觉中,时间悄悄溜走。
太子他们的课业重了许多,弓马骑射的部分也加强了,他们的“教授”凌太傅,更是三天两头出点难题给他们当课后点心。
他的题目稀奇古怪,答案颇不确定,因为每次那姓凌的都只是听他们的答案,却不告诉他们哪个是正确的。每到这个时候,他们都宁愿去射箭两百支举石两百次,也不愿绞尽脑汁想这些问题。
什么三国交锋,约战于同地,兵马之数量,将领之骁勇相若,如其中一支由他们带领,如何可得胜?还有什么一妇于街上行走,怀中有钱三百,欲买米、面、粟,米每斤20文,面每斤30文,粟每斤10文,终了所买各物重量相等,且钱刚好花完,问各买米面等重几何?或者是一日大雨倾盆,一渔翁困于湖中,舱中积水舀之不净,时久必沉,问其如何逃生……
我越来越佩服这个人了,好想见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左丞相,能在这个古板地方想出这些超前问题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三头六臂?我几乎要怀疑他的出现是否也是地狱出错的结果了。
张备他们被折磨得几欲崩溃,因为若是答案不能让太傅满意,就等着挨批吧。凌太傅不会像那个梅老夫子一样体罚你,他会在精神上折磨你……
自从他们发现我的“胡说八道”命中率颇高,比如那个渔困于水的问题,一句“游泳”居然蒙混过关了,让他们轻松不少,以至于现在只要太傅一出题,他们就先往我这跑,只不过没一起找过我。
今天很特别,他们居然全来了,见到别人时都一楞,然后恍然。相互用目光交流:原来你们也找过欢欢啊……
让他们全军覆没的问题,果然有点怪。
“什么是吃醋?”我又问了一次以确定自己没听错。
“没错。”三人点头。
“吃醋就是吃醋呗,这有什么好问的?”不会是凌悦风已经才枯智穷想不出问题,随便说一个搪塞吧?
“那,什么是吃醋呢?”太子问。
“你们没吃过醋吗?”我奇怪的看着他们,“四哥,咱昨天还吃角子呢,你不是吃醋了么?”
三人绝倒。
张备皱皱眉:“我想……太傅的问题不会这样简单吧?”
“这个‘吃醋’,该是指嫉妒、生气的意思吧。”郑静说。
“吃醋的意思大家都知道,问题是怎么解释这个词啊。”
“喂,有什么复杂的?你们就是老把问题想复杂,才会上当!这样吧,你们明天带罐醋去,当着他的面吃吃看,怎么样?”我给出了个主意。
他们面面相觑,同时狂摇头。
“为什么?上次你们说游泳不是混过去了么?”
“可后来那个‘樵困于山’的问题,你让我回答‘跳崖’,之后太傅罚我倒着背《天朝鉴》啊!”张备心有余悸的说。另两人心有戚戚焉,一起用同情的目光望了望他。
“还有那个打仗的题,你说‘退兵’,太傅还好,只是皱了皱眉头,我爹知道后将我好一顿骂……”郑静低头。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的“胡说八道”偶尔也有失口的时候……
“那怎么办呢?”我们一起长叹。
“等一下!”我突然说,“咱们乱想是不对的,沮丧也是不对的!还是快想办法吧。要不然,去问问别人?”
“可是,太傅要我们自己想,如若违背,后果严重。”那你们怎么还来找我啊。怪不得都是偷偷的,相互还不知道。
“要不然,咱们去查书吧。”
“也只好如此了……”
“实在不行,咱们就带着醋罐去试试看?”
“不会吧……”
我转转眼珠,他们不能问,我问总可以吧?不过除了已知的两个答案,很难想象会有其他收获。
“娘亲!”
“欢儿,有什么事吗?”
“娘亲,什么是吃醋?”
“嗯?”娘亲颇感意外,然后想了想说,“不知道哎,娘亲没有吃醋过,去问问你爹,他以前常说他吃醋。”老爹你真不幸。
“爹爹,我问娘什么是吃醋,娘说你吃过。告诉欢欢吧。”
老爹颇尴尬,咳嗽一声说:“欢儿怎么问这个问题?你昨天不是才吃过?要不爹爹现在带你去厨房?”老爹果然狡猾……
“二哥,什么是吃醋?”
“吃醋?你等等。”张采转身翻箱倒柜。
半个时辰之后,一堆书摆在我面前:“以欢欢的年纪,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十分不易。这些书中都有关于吃醋的解释,拿回去慢慢看吧。不过记得不要看得太快,快了就理解不透澈了,一个月看一本吧。”
“……”粗略数数,一百多本,照他要求的速度我能看到十五岁,到了这个年纪一般都要结婚了,此时的确可以理解了。
至于张兼……还是不要找他,就算找,估计也找不到。
他快二十岁了,但不像张德张采有固定工作,整日不知做些什么。要是出门,总会碰到几个不长眼的笨蛋撞枪口自寻死路。怎么没人说他是纨绔子弟呢?爹娘竟也不为他的前途担心,连张备当年那么小时都被塞去当伴读了。
说起来,我为什么不喜欢见到他呢?甚至想起他都有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可以称之为“怕”。
其实,第一次见到老三张兼的时候,我是喜欢他的。相对来讲,神情木讷的老二和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张备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原因很简单,对一个当时只有13岁的孩子来讲,他漂亮得有些不像话。眼睛一转满目流光,灵动至极,他对着你笑,你就感觉拥有了世上最美好的一切。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算计的光彩,深深体会到以貌取人的错误,上辈子白活了十七个春秋。
一直以为自己算是聪明的,对父亲的漠视深深不满,可张兼让我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是个“次品”。
对于我的性别,张采毫不上心,张备不加怀疑,张兼则趁人不备,毫不客气的将那罪恶的手伸进了我的小被子,然后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那时我才满月没多久T_T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对张兼的评价永远是乖巧腼腆。还有,他“不喜欢带侍卫摆排场”、“不愿用父亲的名头压人”,以至于总是遇到“危险”。
众人对他牵肠挂肚,时时担心,因为老有坏人盯上他们俊俏的三少爷,对少爷不利。不是出门遇到登徒子被当成扮男装的女孩调戏,就是被人“拐卖”,偶尔还有不长眼的采花贼光顾……所有事件中,张兼永远是“受害者”,而那些“凶手”无一不被严惩。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我很怀疑……
我两岁那年,他被绑架,对方勒索白银五百两。救回来后仿佛很受惊吓,可等大家离开,不安的神情完全没有了。这一变脸把我吓了一跳,他似乎没注意到角落里的我没有随大人一起出去。
那些绑架他的强盗最后全被发配充军。据说审案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哭天呛地,直嚷要是知道他是张相国的公子,打死也不敢绑啊,就算绑了也不能只要五百两啊!结果刚绑上山没一炷香时间,就被剿灭了……好惨……
从那之后,我对张兼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这个只有十几岁,即不如老大武艺超群能征善战,又不若老二学识渊博多才多艺,似乎除了相貌没什么大优点,平时又很“低调”的孩子,到底是怎样的人呢?于是,我利用自己“年幼无知,不通世事”的先天优势,常常偷看他。
在这个侦查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不少别人没注意的东西。比如,他也喜欢看兵书,他也写得一手好字,他观察入微过目不忘……还有,他喜欢吃水果,不喜欢吃羊肉;他谦恭祥和,但也有不耐烦躁;他其实喜欢黑衣服,但别人给他准备白衣服他从不反对;他搬不动重一点的书箱,却能一掌把翘起的钉子拍回原样……
根据这些我得出了阶段性结论:大家认识的张兼不是真正的张兼。
为什么呢?
不知道爹对老三的本性是根本不了解,还是装作不了解?可就算张兼演技再高超,能骗过不拘小节的老娘,也不会瞒过精明无比的老爹吧?儿子长成这样,他怎么也不管?
不知不觉,观察张兼的举动成了我的小习惯,反正就算被发现也不会有人怀疑两岁小儿想做什么。不过,有一天去得好像不是时候,当我偷偷爬过屏风,眼前是……
对别人也许是美景,对我来说则是噩梦。张兼刚刚沐浴完毕,正站起身想跨出浴桶……我那时是个小豆丁……正趴在地上向上仰望……那皮肤……那腰线……还有那……那……
噩梦啊……
张兼看到了我,微微一笑,笑得风云变色,笑得电闪雷鸣。他轻声说:“小宝贝,你偷窥我啊。”
什么呀?我装傻,用无比童稚声音说:“三哥洗澡,那我去找四哥玩好了。”说完,准备迅速逃离现场。
张兼跨出浴桶,居然衣服也不穿的走出来,一下把我捉到。
“想跑?你这个喜欢装相的小东西。我知道你一直在偷窥我哦,这回被我捉到了吧。说吧,为什么总是注意我呢?”他捏捏我肉乎乎的脸蛋。
不不不,我没有,谁说我装相,你怎么看出来的?还有,你不要光着身子抱着我,虽然身体是小孩,可我是比你还要大三四岁呢!你这样,让我很不习惯啊!
“偷看哥哥的身体,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什么什么,居然对两岁的弟弟说这种话,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如此早熟,想当初我十五的时候,虽然已经遍看文理古今,可这方面除了生理卫生课从没正面接触过。
“付出什么代价好呢?我想想……”
不要想,不要奸笑,不要捏我的脸!
“这样吧,你就一辈子听哥哥的话好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