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雨棠 Ⅲ(穿越)——七瞳
七瞳  发于:2009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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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木然地点点头。

  “但你运气不错,让我在最后一刻反悔了。”

  我怔怔地看他。

  姚子贤轻轻吹掉了手上的血珠。

  我如梦初醒,连忙捉住他的手想帮他吸毒。

  “你别碰我。”他恶狠狠地推开我。

  “姚子贤,你别胡闹!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那你想我怎么死?”他冷冷睨我。

  “我不想你死。”

  “那也是你的事。牢狱不是我姚子贤呆的地方,哪怕只是冤枉。”

  “那你更不能胡闹!”

  “我说了这毒没解。”他又把我推远了些,“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你这是报复朕么?”杨天泽终于开了口。

  “皇上是这么想的?”姚子贤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看来,皇上心里还是装着我的。只是………”他突然变得有些犹豫,“我却好像不怎么爱你了。”

  “朕不过是叫你例行审查。”

  “我也不过…………”姚子贤停住口,仔细地打量着杨天泽,“看,你已经不解我了,我呢,也不解你了…………倒也很公平。”

  我也站起来,看见姚子贤笃定地点了点头。

  “是不爱了。”他转向我,轻柔地笑了。

  “梁曜寒,”他的表情如释重负,“就转送给你吧。十八年后,我再去做条好汉。咱们就此别过。”

  他向我潇洒地拱了拱手。

  血,从他的口鼻中流了出来——淡淡的丁香般的颜色,带着淡淡的丁香一样的味道。

  姚子贤的身子开始发晃,但他依旧不屈不挠地挺立着。

  杨天泽向他走了一步。

  他微微抿着嘴唇,张开手。

  杨天泽抱住了他。

  他反手回抱,勾出一个从容、淡定的笑。

  “贤儿。”杨天泽的声调很低,也很微妙。有很多感情,说不清,道不明,也许只有他们才听得懂。

  “不要吵。”姚子贤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唇,“睡一下罢了。你怎么总沉不住气?只是………”他合上眼,“我不想陪你了。”

  我别过头,走了出去。

  完结章

  越走天色越黑。

  四周渐渐没了光亮。

  我快步前行,隐隐又看到一丝光。

  向着光走。

  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雾气蒙胧的草地上,一支玉兰亭亭绽放。

  树下是块玉玲珑。

  玉玲珑前是一套树根雕成桌椅,放置一套紫砂茶具。

  “你来了呀。”姚子贤从玉玲珑后转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有些吃惊,“你不是………”

  “请你喝茶罢了。”姚子贤撩开衣摆,优雅地坐下,然后伸手摆出个“请”。

  我吸了口气,听话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我知道你有话想问我。”他提水烫壶,“我也有些话,想和你说。”

  热水沽沽,我问,“谁先来?”

  “你是客,自然你先。”

  “我,不知道该怎么问。”

  “想问我为什么选择死?”他把烫壶的水缓缓注入茶杯,然后轻声说道,“不是选择死,是选择新生。”

  “我不明白。”

  “他要选一个贤能的皇后,而我想辅佐一个英明的帝王,然后两个人妄图相携一生,结果………”他轻柔地笑了,“懵懂少年,又懂什么真情真爱?至情至性倒是真的。待到明了时,他已然遇见了你,而我………不说也罢。”

  第一道水袅袅注入壶中。他扣上壶盖,挺直了脊背:

  “从我在宫里发现那瓶解药起,我就在想这件事——倘若是你害我,我便亲手除了你。倘若不是………死了也不错,对大家都有好处。”

  “我不明白。”

  “如果我死了,也就没人和你争了。”

  我默然,“我不想做皇后。”

  “但天泽已然选了你,虽然我对你,并不很满意。”

  姚子贤轻轻柔柔地笑了,换注第二道茶汤,“我和你不一样,我做事,不仅要考虑天泽,还要考虑我们姚家。父亲过于保守耿直,圣恩已倦了颇久。我和天泽近年来政见愈发不和,迟早也将形同陌路。再加上姚家这些年所作所为也早已难入清流………如今有机会借顾最后一丝圣恩,让天泽念在以往的旧情上,安排我姚家全身而退,我做做又何妨。”

  “那你也不用死啊。”

  “不死又是什么结果呢?枯守青灯?又或者隐居山林做山野村夫?”他托着腮想了好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不,我不喜欢那样活着。庸庸碌碌,有若蝼蚁,实在没有意义。不若重新作人。比起牢狱之污和即将无为的漫漫余生,还是六道轮回让我更为期待一些。”

  我更哑然。

  鬼神之说,我向来半信半疑,譬如现在,我看见的究竟是他本人还是他的魂魄?又或者只是我一个自圆其说的梦?

  但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他会对此笃信至深,竟然把转生当作一个人生选择?

  “既然天泽选了你,我也不妨就把难题都交给你——给天泽下毒的凶手;给你下毒的凶手;还有党争、廷争、宫争,这些复杂而劳神的事,通通交由你。我则开始新生活。”

  “那你就更不该死了。”

  “然后继续为他忧心么?天泽锐意进取,而我姚家一向主张保守渐进,日后他功成名就,我自然是愈加地不合适宜,若是他受挫沉戟,我定悔不当初。如此说来,岂不是自作多情,自寻烦恼?情到浓时情转凉,断在此时,于他于我都恰到好处。”

  明黄的茶汤注入杯子,姚子贤双手奉茶。“以茶代酒,我敬你,向你道歉,也感谢你的配合,让我死得很愉快。”

  我无言以对。

  “二十余年,我已不负圣恩。除了,‘我一直误解你居心叵测’这一点。但如今,我已经为你与天泽扫清了障碍。”他指了指自己,笑了,“依你那日的作为,父亲定然劝慰姚家的门生归附于你。日后,就由你代替父亲和我与董家抗衡吧。”

  “我………该谢谢你么?”听上去很完美,可是,不是个滋味。

  “不。说到底,终究是我自私了些——独善其身,”他明快地笑了起来,“天泽一定恨死我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一向恩怨分明。”姚子贤又奉上第二杯茶“天泽封了我什么谥号?”

  “忠贤。葬帝陵左,并重慰姚大人,加封千户邑世袭。”

  他点点头。“这一世,我只有两项牵挂,一是他,一是姚家。如今他已得你,而我姚家全身而退,保留世代忠诚的名声。我也因此了无牵挂。无论为家为已,我已求仁得仁。至于为国么………”

  姚子贤站起来拱首,“梁皇后,就此别过。”

  他向玉玲珑隐去。

  我忙站起来去拉他。

  手指穿体而过,他的身影愈发稀薄。

  “子贤!”我猛地坐了起来。

  一头凉汗。气喘吁吁。

  “主子,别怕。您惊夜了。”小七扶着我,给我顺气。

  我笑了笑,披衣走出殿外。

  夜凉如水。

  头顶星光灿烂。

  鼻息间,早春的晚风,暗香浮动。

  我问,“小七,你相信鬼神么?”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主子可是见着了姚主?”

  “怎么说?”

  “今日是姚主的头七。按民间的说法,姚主会回来看他最惦念的人,然后过奈河桥,喝孟婆汤,忘掉这一辈子的事,投胎转世,重新做人。”

  “是么?”我笑了笑,“这样最好。”

  “可是,奴才却觉得皇上不想见姚主。”

  “为什么?”

  “昨夜亥时,皇上突然驾临集贤殿,督着宫人连夜清点物品封宫。奴才想,皇上不睡觉,就是不想再见姚主吧。”

  “不要胡说。”可我心里却浮上子贤刚刚说过的话——他一定恨死我了,他一向恩怨分明。

  苦笑。

  苦笑不已。

  “想什么呢?”杨天泽又一次突然出现,“怎么不睡觉,在这里吹风?”

  “睡不着。”

  “嗯。”杨天泽抱起我,慢慢向殿内走去。

  “朕,今天亲手封了集贤殿。”

  “嗯。”

  “朕,也去看了昭儿,睡得很好。”

  “嗯。”

  杨天泽踢靴上床,把我压在身下,

  “朕………差一点儿失去了三个亲人。”

  我没有回话,抱住他,轻轻亲吻他的颈侧耳后。

  “朕刚才,亲手封了集贤殿。”

  “嗯。”

  “二十年。”他把头埋在我的颈侧,“仿若就在昨天。”

  “天泽………”

  “最后一次。”他勒紧抱我的手。

  “什么?”

  “再算最后一次,朕要亲手替贤儿报仇。然后就不算了,再也不算计你了。一心一意地养着你,不干活,白吃饭。”

  “其实………我们可以合着伙的算计别人。”

  他没有说话。

  “那你想我怎么办?”

  他锁着眉,依旧没有说话。

  手轻轻抚过他的脸,然后滑向身体。

  衣服褪掉了。

  吻在唇舌间游移,然后是他的面颊,他漂亮的锁骨和赤裸的胸膛。

  最后分开了他的腿。

  天泽缩了缩,却在我抬头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

  突然觉得他变得有些脆弱。

  是因为子贤么?

  那他果然是个傻瓜。

  他傻,子贤傻,我也一样的傻。

  不敢看他的脸。

  于是抱紧他从身后进入。

  我把头埋在他的肩上缓缓律动。

  天泽有些僵硬。

  我知道他并不愉快。

  这样的情事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折磨,只能带来痛苦。

  可是不想停,不但不想停,还有点发了疯。

  汗滴了下来,落在他的肩上,然后滑进了锦褥。

  “别忍着。”我俯在了他的耳边低喘,“我很想听。”

  一直想听却没有听过的声音。

  窗外传来沙沙的声音,是雨。

  凌乱的呼吸伴着仿若哭泣的呜咽萦绕在了耳边。

  鼻间沾染着淡淡地茶香。

  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

  只觉得他偎我的身边颤抖,喘息,然后安静地休憩。

  帮他清理,洗澡,然后仔细地穿好层层衣裳。

  帮他束发,戴冠,然后拉着他在我的面前打转。

  “很帅。”

  笑着轻吻他的嘴唇,然后送他上朝。

  步辇渐渐远走了,转过拐角时,他停下来,怔怔地望着我。

  我却一扭头,避开他的目光,走了回去。

  于言端上一碗汤。

  我说,“我不喜欢喝药。”

  “所以我加了很多糖。”

  “是么?”

  我一饮而尽。

  ——琵琶调卷·完——

  番外·旎旎

  ·少女情怀总是诗·旎旎·清明节的奠文?/默......

  第一次见他,是在秀场。

  刚一出秀场,我就看着他跟着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咳嗽着上了步辇,逃一样地走了。

  很落魄。

  第二次见他,是入住飞云斋。

  他懒洋洋地坐在廊下的藤椅上,半垂着眼不说话,把茶杯抵在下巴上,让热气把他的脸遮得朦朦胧胧。

  很忧伤。

  第三次,是在春休园。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那里,我知道我应该躲开,可还是定定地站住了。

  原来他耍起剑来竟是个非常潇洒帅气的人。

  很飞扬。

  一天之中,我竟然见了他三种样貌,真有趣。

  他看见了我,微笑着向我打招呼,声音有点哑,但是很温和。

  我的心却禁不住乱跳,我是第一次和爹爹还有兄长以外的人说话,我真的好紧张。

  心跳得好快,身子也好热,我再也站不住脚,倒了下去。

  我知道我昏过去了。

  我好丢脸。

  我醒来时躺在了床上,看见宫妇和奶娘一起恭喜我。

  我想起身,却觉得身子又酸又痛。

  奶娘说“旎旎,祖宗保佑,皇上刚刚临幸你了。”

  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难过,很难过。我甚至都没见过他——没见过皇上,我就糊里糊涂地成了他的女人?我想都没想过我的,我的,会是这样匆忙。

  很久以后,我才第一次见到皇上,和新晋的秀女公子一起晋见皇上。

  我悄悄打量着已经成为了我丈夫的人。

  皇上真的很英俊,他长得比女子还要漂亮,却远远比考中了武状元的二哥更有男子气概。

  皇上已经是我的丈夫了,真正的丈夫。

  皇上对我点头微笑,唤我“旎旎”。

  真是不可思议,每一次皇上叫我,我都会突然涨起狂喜,可皇上一转向别人,我就很失落。这是不是就是爱情,好奇怪的感觉。

  我悄悄地落到后头,想看皇上又不敢看,心里矛盾极了。

  我下了好多次决心要走上前和皇上说话,可我却怎么也拿不出勇气,我只敢偷偷地看着皇上。

  可皇上一看过来,我又立刻不争气地把眼睛转开了。

  我咬着嘴唇盯着池水发呆,我在看池水中皇上的影子。看到他的影子,我就觉得很开心。

  但皇上很快就不见了。

  我慌乱地抬起头,不止我,我们都在四处找寻皇上的影子。

  然后我看见了他,梁侍君。

  心,一下子慌了。

  只是看到他的背影,我就认出了他。

  我再也移不开眼睛,追着他的背影一路看过去。

  皇上又出现了,把他抱了个满怀。

  心,咚地跳了。

  好奇怪,我竟然觉得眼睛有点花。

  我觉得四周的景色和人,都变得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和我。

  声音消失了,色彩淡去了,连时间都停滞不前。

  混沌之中,只有他们鲜明地停留在我的眼前。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叙说的美。

  会让人从心底感动着的一种美。

  我站在远处看着他们,怔怔失神。

  后来我常常看见这样的情景。

  有时候,皇上会低头附在他耳边说话,然后他会露出一抹会意的笑容,再用自己的肩膀撞撞皇上。有时候,他会拉住皇上的手,仔细地揉搓。

  更多的时候,是两个人头凑着头,小声地讨论,然后皇上会突然给他一个浅吻。这时他总会慌乱地抬起眼确认我们有没有看见。然后他会轻松一口气,捅捅皇上的腰。

  皇上则会凑过去咬他的耳朵,好可爱。

  我们这一府的人都很喜欢看他们这样,总是知情识趣地及时避开了眼。

  我也一样。

  我还喜欢他一个人时的样子。

  他想事情的时候,总喜欢望着窗外出神。想好了,他会淡淡地笑起来。

  他想事情的时候也喜欢缓缓地摩娑茶杯。他半靠在椅子上,偏垂着头,微微敛起眉,轻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每到这时,我的心总要不自觉的收紧。我觉得这样的他很孤独。我总有一种冲动——拥抱他,然后告诉他“我愿意陪着他,一生一世”。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

  我是皇上的妃子,而他是皇上的侍君。

  能天天见到他,能跟在他身边帮忙,我真的很开心。

  和他说话,变成了我最快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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