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一梦(第一卷)流年——流暄
流暄  发于:2009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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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其乐融融,数声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缓缓踱来,裴煦微微讶然,不由抬眼看去。

  满目春光之中,一男一女缓缓走来,却是满脸含笑,一色的雪白春衫极尽风流,微微衬托出皎然的风致。

  细细一看,却是裴修与夏鸾两人款款而来。

  虽是有些惊疑,但父母在前,以裴煦素日的形象而言,便是不得不好生地振衣而立,抱着那孩子,只微微屈身,和煦笑着道:"父亲,母亲,这等时候却还是冷着,您怎么出来了?若是有甚事,遣个姐姐唤我也就罢了。"

  听闻如是,那裴修与夏鸾不着痕迹地看了裴煦抱着的婴孩一眼,又对视一眼,眼眸中便是露出几分黯然的意思。

  "父亲,母亲......"裴煦见这两人一般的淡淡然的神色,不知怎地生出了一分奇异的感触。或是这两人的衣衫与平素相比,过素了些,裁剪得又极宽大缥缈,仿佛瞬息之间飘渺而去一般。

  裴修淡淡看了夏鸾一眼,微微一笑,温润如玉,只笑道:"家常处着,煦儿你也不必如此讲着礼数,只过得去,也便罢了。"

  说到这里,裴修便扶着夏鸾前行数步,走到裴煦的身边,微微笑着伸手,想抚摩下他怀中安稳躺着的凤曦。

  那凤曦却是极不喜欢裴修,本来就仿佛被夺去了什么东西一般虎视眈眈地瞪着裴修夏鸾两人。这时,裴修连爪子都伸了出来,他却是不客气了。未等裴修摸到自己,凤曦他便是极敏捷地将那一巴掌将那爪子拍走,顺便还在那爪子上落下数个抓痕。

  这份攻击力,却是让三人都是吃了一惊。

  裴煦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小力捏了捏凤曦那嘟嘟的粉脸,口中稍稍训斥了三两句,便是忙着裹好这婴孩,微微地摇晃拍打着。他这般全心一致地行为,却是忽略的裴修与夏鸾两人那微微带着黯然、欣慰等等的复杂眼神。

  微微向前凑了些,夏鸾呵呵笑了数声,便是问道:"想想却也好笑,你这才六岁的孩子,怎能养得了一个小婴儿的?若不是这小婴儿只腻着你,一时半刻都是不愿离开的,我却不愿如此做的。只是从方才的景象看来,却还极好的。"

  裴煦听着如斯的话,心里便是浮出一层极惬意的笑意,脸上只微微笑着,口中却说得极有味道:"这是自然的。母亲你却是不知,凤曦素日里极是乖巧的。若不是你们见得眼生,他却不是如此形状的。平日里,只要我待在他的眼里,他便是会好生的安静着。不过,那精力倒是过于旺了些。"

  说着,裴煦便是忍不住,说着素日里凤曦是如何挥拳舞腿,转头翻身,又如何可爱体贴的,连那一眨眼一说口都是别有一番的意思。这说者是言笑晏晏,情意深长的,那听者却是对视无言,略略生出了几分暗淡的意味。

  好是得了裴煦说话间的一个空隙,夏鸾微微咳嗽几声,方是带着几分苦笑,淡淡道:"看来,煦儿你却是极喜爱这孩子的了?"

  温柔一笑,裴煦素日里便常显于脸面上的笑容,添上了这眸中的温润笑意,却是散发出更纯粹皎然的魅力,这一眼,却是让裴修与夏鸾两人都默然不语,心下微微生出了几分无奈。

  "这是自然的。父亲,母亲若是你们与他相处得久了,却也是会极喜爱他的。"裴煦笑着说出这句话。

  果然如此。

  裴修与夏鸾对视一眼,见着裴煦眼中洋溢出的那份温和与溺爱,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只略略多说了三两句,便微微笑着走了。

  见着那走得越发远的父母,那飘然如逝去的身影,让裴煦却是顿生不妙之感,只是百般思量,却依旧是不知是何事。

  看来,对这对夫妇的调查却是要好生再计划一番吧。

  这般想着,裴煦眼眸中闪过一丝冷然的光芒,只略略笑了一声,便重新低首,逗弄起凤曦起来。

  不管如何,这等事且放放吧。

  浮生偷得半日闲,如此好春光,却是且让凤曦多学些事物来。

  想到这里,裴煦不由又说起故事来了。

  只是离着远些的地方,裴煦却是不知他的这一世的父母,夏鸾与裴修好是站在树影看了许久,眼里见着那裴煦都是一番笑意,却只是叹息一声。

  裴修见着夏鸾眉心紧皱,却又露出一丝欣然的模样,不由叹息着搂住她的肩,淡淡自嘲道:"罢了,这也好,也是煦儿的福气,你却不需担心了。"

  夏鸾微微抬头,脸面上泪痕犹新,只点点头,便与裴修慢慢地想那主宅走去了。

  第二十五章:刺客莫名

  云沉,月黯,剑光冷,更声笃笃,春日犹余寒。

  黄昏时,天色忽而暗沉下,淅淅沥沥地落了一场雨。这酥酥小雨,倒也无甚延绵的味道,只余那沉沉的乌云黑压压地铺了漫天满地的,满眼看去,却稍稍露了三两颗暗淡的星辰。

  端是个风高天黑的好夜晚。

  裴煦素日里极是知调养的人,一应事物却是都有度的。眼见着天色越发得深了,又见着时辰也迟了,便是微微笑着逗弄了凤曦些会,他就稍稍整治些东西,安抚着凤曦睡了,也自去安睡了。

  更香燃起一缕极长极细的淡淡白烟,在空气中幽幽转动,漏声迟迟,不多时却是颓了更香的头。

  正在此时,云层渐渐散去,微微露出极轻的月色。

  薄薄的如水月光下,一只黑猫猛然发力跳到枝丫的上,抬眼看了那一弯月牙,猛然回首,呲牙阴森地叫了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一条极轻极快地灰色人影倏然而至,只在这枝丫上微微一点,便是惊走了这只猫儿。

  "瞄......"黑猫临走前闪过一个极阴沉的眸光,那幽幽的绿色眸子仿佛酝酿着什么阴谋一般诡秘,忽闪如鬼火。

  行动如流水,诡秘如鬼怪,这人影极突兀地纵越,倏忽间便是落在瓦片之上,轻轻地掀开一片黑瓦,低头注视。

  月华如水,淡淡地透入窗纱,流淌出一片静谧的水气,泊泊然地散在床榻帘帐之上。透过那丝丝如软烟般的床帐,分明能见着一大一小两个小小的凸起。

  冷眼细看良久,那人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一丝沉痛,陡然间便化为一抹决然。微微踌躇,那人自怀中取来一个皮囊,抖开便是一只蓝汪汪的细长银针,只那根部却又系着一条极细白的丝线。

  轻轻地拈起那跟银针,人影浑身的气韵便是微微转变,恍惚间散发出极淡的隔离之意。他的手指极巧妙地转动,不多时,那银针便是如一道流光在空中流转,闪动出极绚丽的光彩。

  似乎稍稍满意了些,人影那面罩下极柔和地浮动了些,淡淡瞄了黑瓦下的床榻,心里微微叹息,那银针便划过一道流光,直直地往那小小的凸起上直射而去。

  小小的银针,划开绚丽的光彩,直直地透过帘帐,极小巧地扎入那仿佛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微胖脸颊。

  在此时,裴煦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猛然惊醒,心思灵动如他,只略略一眼,便是见得那俯下脸的男子。

  眼眸微微一眯,裴煦诸事不顾,抬眼便是将手上的箭支用一把手弩激射而出。这极迅速的应变,却是让那人影失了神,眼见着那箭支如闪电般突破床帐,直击他的面目,他极惊险地一仰头,那箭支只在脸颊上划开一道裂痕,便自往空中腾跃而上。

  那人影却是极知情势的,眼见着事不可为,便连眼神也未曾落下,直接纵越而去了。

  微微呼出一口气,裴煦心里微微松懈了些,但那极危险的感觉却未曾落下分毫,他细细一想,面色已然是变了。

  这等声响,凤曦怎会如此安然沉睡呢?向日里,他虽是极易沉睡,体质却又极易惊醒的,如许的声响自是会惊醒他的。

  难道......

  裴煦强自按下碰触凤曦的心思,微微颤抖着手,却又极迅速地将边上的盒子掀开,使这房间之内猛然洒开一地的柔和光芒。

  那略带粉色的光芒里,裴煦脸色冷然,死死地盯着凤曦那已然是青白交加的脸颊。猛然闭上眼,裴煦手微微颤动,搭在凤曦的手腕上,良久,方是松了一口气,脸色也渐渐好了。

  凤曦他中的是一种极奇特的毒,唤名青蕴。《祈氏药册》亦曾有详细记载,这一毒极是奇特,乃是祈渊晟研制解药时不经意间产生的附加毒药,专以难缠难解,珍贵稀有著名。凤曦沾染的不多,倒也不至于夺人性命,只是于素日的精神体质多有削弱,只能缓缓解去。

  这时间却是要一年半载的,不过若是多多注意饮食环境之类的,倒是可缩短些时辰的。

  见是于性命无碍,裴煦不由微微松懈了些,稍稍细想一番,他便是取来一颗极浑圆的丹药,细细地碾了,又混了温水,一点点喂到凤曦的嘴中。

  "公,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恰在此时,一道清甜的嗓子突兀地从屋子里响起,裴煦抬眼一看,却是那泓雁等三两个丫环,被这一番动作惊醒过来,正是探头看了进来。

  裴煦的脸微微沉了下来,比之素日里的和煦神色更是张扬出一番别样冷肃之意,让那三两个丫环都是惴惴然的看着他,却半点声息也不敢透露出来了。

  冷眼见着些丫环都是被压制住了,裴煦忽而一笑,只这笑意却未稍稍透出眼眸,道:"你们却不必担忧,只是一个小贼罢了。"

  泓雁脸带笑意,却有些发苦,双眼只看着裴煦怀中的小孩子,道:"公子,那小公子他怎么了呢?"

  裴煦淡淡看了她一眼,冷然道:"他,他尚是好的,只是明晨你且报与母亲,请她好生个大夫方是。"

  泓雁被裴煦这一眼一压,面色微微变化,却仍是强撑着一口气,笑道:"是的,公子。只是,你可是要喝些茶水,好压压惊?"

  裴煦一挥手,只淡淡笑道:"不必了,此时我却也无甚心情,你们且自去睡吧。便是有甚事,囫囵过两个时辰再说吧。"

  这一番话下来,那些丫环却也不好做事了,只唯唯诺诺地退了出来。

  落得裴煦一人,在轻轻地抚摩着凤曦之时,他的眼眸中闪现出极冷然的寒冽杀意。

  今日之事,确是出乎意料,因此,裴煦生生吃了一亏,顿时间却把素日里的些微粗略之意收了大半,又暗暗起了三四分谨慎的心思。

  但这念头倒是也只稍稍一晃,便自收了起来。

  裴煦现时想着,却只是那个刺客,这人来得奇特。裴煦此时事物尚未铺展,自不会引来这等刺客。凤曦身份不明,或有可能,但这一几率却又极小的。这般想来,那刺客倒有几分可能是裴修夏鸾引来的。

  以裴煦夏鸾富商之家,行商之处多有触逆他人的地方,这便是有一二分的可能。若是添上他们连肖璇也未能了解一二的神秘身世,这几率便是又填了三四分。

  这般想着,裴煦却总是有三两分违逆之感,似乎有甚事想不通一般。但细细想来,他的眼眸不由闪过一道流光。

  那青蕴之毒,本是取自补药之外的副产品,极是珍贵,甚少使用的。这有两则缘由,一则,青蕴毒性虽大,却非是那等剧毒,使用这等毒药,倒不如取来鹤顶红之类的;二则,青蕴毒性难解,但若是解去了此毒,那中毒之人的体质却是大大增强的。因此,这毒倒有六七分的补助之意,非是那等夺人性命的。

  再者,那刺客分明是只针对凤曦而来,行动间也只目视凤曦,倒是极少看上自己一眼。

  这两者,都是违逆常理的,细想来,却只有一个缘由。

  想来,那中毒之人想是知晓平日里自己于凤曦的情感,因此便想遣自己远离家门,去那深山。

  只是,这等事又有何人做得呢?

  裴煦眼眸微微眯起,心里百般思虑,眼前仿佛又闪过那刺客的身影,心里不知怎地,倒是慢慢生出一丝极奇特的念头。

  这,或是他也不定。只是看着明日的事了......

  裴煦这般想着,微微低眼看了凤曦一眼,只叹了一口气,缓缓抚平那凤曦眉梢眼角下的淡淡折皱。

  不论如何,且待明晨。

  望着沉沉夜色,裴煦眉目微微蕴愁,轻轻地在凤曦略略嘟起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第二十六章:细说源头

  更香蒸细雾,夜深漏行迟。辗转亦反侧,注目待天明。漏断人不寐,晓看寒月没。闲事数百样,又听人语声。

  一夜未得好眠,端靠着素日里养生有道,又稍稍遮掩一二,裴煦在人前倒仍是一片沈静安谧的模样,只那面色稍稍苍白些。

  泓雁却是极知事理的人,裴煦话音里虽是不甚在意凤曦病情,甚至于还稍稍有些推脱之意,但看着素日里的行色,那小公子比之自己却重要得多。因此,天方露出一点曦光,她便是打发了个人,让她看着主宅里的夫人何时起身。

  再好生送上一壶清茶,又细细做了些事,泓雁方是听得那小丫头来报。细细的问了三两句,知晓那边也无甚事儿,她便急急地去了。

  不多时,裴府的管家便被夏鸾唤了过来,要他带上名帖,好生请几个素日里颇有声望的大夫来。

  这管家听闻如是,自是小心地应了,退了出来。不过半晌的工夫,他便是吆三喝四,招了些小厮,到处儿寻些大夫去了。

  于是,半个时辰过去了,那裴府一反常日的清静无事,五六台各家大夫的轿子拥簇着纷纷进了去。

  只是这青蕴之毒极是稀少,那些大夫素日里虽是极有名声的,却依旧是蹙眉挠头,再三地细细诊治,仍是摇头不知何故。

  这些行色,看得边上的夏鸾好不心焦,连连细问。好在边上的裴修却是沉稳的,见得自己夫人如此,倒是一阵安抚,总算是让这夫人沈静了些。

  稍稍吐出一口气,裴修见得自己夫人只是落泪不止,安抚之余,便又拉住一个年老些的积老大夫,叹息道:"罗大夫,你是方圆百里出名的名医,难道这小儿的病,却是一丝也看不出的?"

  那罗大夫叹息一声,只连连跌足道:"裴老爷,你素日里接济老幼,极是个好人家,平白无故的,我又岂肯隐瞒。这小儿病情极奇,按说应是中毒,只这症状却又似那滋补过度的。一时之间,却也不好下手的。"

  裴修听闻如此,脸面上也是隐隐露出晦暗之色,良久,方是沉吟着问道:"罗大夫,我也不瞒您。这小儿乃是我新进收的养子,平日里都是极好的,这一朝若是出了事,我们却是于心不安。您是这延陵城的积古老人,平日里也是多见闻的。您看这满堂的大夫,可是少了那些解毒上有造诣的大夫?"

  听着裴修那纹理细致,又妥帖安稳的话儿,那罗大夫虽是有些不愿,但细细想来,却也只叹息道:"这我原不好说的。但裴老爷您都如此说了,我也不得不说个实在的。这里大夫都是极好的,只缺了一个颖大夫。他是那南门边上的渊水堂的大夫,可是整治了好些病症,倒是一个后起之秀。虽是年幼些,但这丹药针黹上的功夫却是不低的。"

  裴修微微点头,抬眼便是给那管家送去了一个眼色。那管家忙忙地向前,低声禀报道:"老爷,这颖大夫早便是去请了,只是他今日早早上山采药了,黄昏时方是能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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