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间的空隙小得可怜,几乎让我俩贴在了一起。他紧张地看着外面我则紧张地看着他,慢慢地,紧张变成了好奇,我开始对他细细端详。
普通的黑衣掩盖不了他的轩昂,因为紧张他好看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不知为何,他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看看这张帅脸我又肯定我俩不曾见过。
瞟来看去无意中对上他的眼睛我脸刷地一下,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别人,被人抓包心中不免有些尴尬。
他声音压得很低对我道:“我不是坏人。”
我尴尬地牵动嘴角:“我知道。”
嘈杂声慢慢走近随后渐行渐远,他松了一口气从假山里出了去,我随他钻出来,见他要走连忙拉住他,他回头,我问他:“你叫什么?”
接触到他眼中的不解我连忙解释:“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他扯起嘴角,答我道:“抑扬。”
“抑扬?”
在脑中搜索了一遍,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名字,待我回神他人已经不见,莫名的熟悉感依然存在,我不禁蹙紧双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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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书房门前,刚想推门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我惊惶转身,看到的是绿帘。
“谁在外面?”
里面传来的是亟谦的声音,绿帘支起食指示意我不要出声便应答道:“是我,老爷。”
“有事吗?”
“老爷,夫人想见您。”
里面沉默了好半会出声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老爷。”
绿帘应声后强拉着我离开了书房,去到后院后门处她放开我手道:“雅纶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绿帘,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今天老爷发散了很多人在全城搜索你的行踪,闹得很大呢。”
在全城搜索?
现在这样我该怎么做?
不行,要去问明白亟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我就行动,绿帘连忙把我拉回来道:“雅纶哥哥,你要去哪里?”
“去问个清楚啊。”
“不许去。”
墙边上头突然传来了声音,李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他从墙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我:“有什么事跟我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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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搞什么?也不等我问清楚就抓我回来。”
“亟谦为了抓你弄得满城风雨,你现在去问他不是等于乖乖送上门吗?”
“我怕什么?”我大叫:“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有易容吗?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雅纶啊。”
货真价实是雅纶的躯壳才对……
对上绿帘的脸我心里面补了一句。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决定了。”李希对我道:“我们明天就回去。”
“回去?”
“对,回我们该回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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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出了城,一路无阻地走了四天,经过一处比较荒无的地方,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好奇探头出去看,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他?
我下了马车,李希觉得奇怪,也连忙跟我下来了。
“怎么是你啊?”
那人不是别人,就是我那晚在宰相府里遇到的抑扬,他看到我扬起了笑容,我对他道:“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啊。”
他点点头:“有缘千里自然能够相会。”
“说的是。”我往他身后的车子看去:“车子怎么了?”
“下面的主心轴断裂,走不动了。”
“这样啊。”我左右周围看了一下,又看了看站在他身旁的两个男子,对他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如你们与我同行如何?”
“求之不得,正是为了求助我才拦的车。不过……”他看向李希:“就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呃?”我回过头去看李希,李希正盯着抑扬身后的两个男子,我问他道:“可以吗?”
“你们认识?”
“呃……是。”我看向抑扬:“有过一面之缘。”
虽是一面之缘,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
我对李希道:“就算是不相识的,遇到了守望相助一下也是应该的啊。”
抑扬淡笑不语,李希也不说话,只是点头算是赞成。李希刚点过头抑扬车子里传来了咳嗽声,一个老态的男声传来道:“还是不劳烦两位公子了。”
我探头看去,见到一个老人坐在马车前端,看他怏怏的样子好像风一吹过来就会倒似的。
“您是……”
那人见了我马上就拿手帕捂去了半边脸,我目光回到抑扬身上,抑扬对我道:“这是我的义父,他身体不适,久病不愈,我听闻峄城有个能医叫张长,所以特地带我义父出来求医问药。”
张长?
我看向李希:“莫不是就是那个……”
李希只是看着车上的那个人没有出声,我对抑扬道:“巧了,正好我的朋友认识他。”
“哦?”抑扬有了欣喜之色看向李希:“不知兄台怎么称呼啊?”
“李希。”
“原来是李公子。”抑扬对李希道:“义父求医的事不知道兄台可不可以帮忙引荐一下,抑扬定会重谢的。”
“引荐是小事一桩,重谢可以不提。”李希道:“不过张伯父肯不肯医治你义父那要看他的心情。”
“抑扬……咳……咳……我们还是不要……咳……麻烦这两位公子的好……咳……”
“可是义父……”
“不麻烦,不麻烦。”我对那老人笑道:“您老怎么这么说呢?”
我上前一步,那老人又把脸掩多了一分,我心中觉得奇怪,故意走得更近,那老人慌乱间更是努力遮掩,李希上前一把拉住我,老人的手帕因慌乱而脱手,我看到他的容貌,马上蹙眉。
“又不是长得三尖八角的干嘛要遮遮掩掩地?”因为觉得奇怪,很不礼貌的一句话脱口而出,虽然声音很低,但是大家都听到了。我马上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那老人先是一愣,慌乱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轻松。
“……咳……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我叫雅纶。”由遮遮掩掩变得大大方方,这样的转变让我生疑,我问他道:“那老人家您呢?”
“你……雅纶?”
抑扬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很意外,我闻声看向他:“是啊,怎么了吗?”
老人笑了开来,马上就引起了一连串的咳嗽,随后他对我道:“你……咳……咳……就叫我……咳……咳……黄伯吧。”
等他吐出“黄伯”这两个字足足花了两分多钟的时间,好不容易理解清楚他说的话,我拱手对他道:“黄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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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伯不再坚持拒绝我们的帮忙,决定与我们同行。
抑扬说太多的东西会行动不便所以就简单地收拾了要用的东西,其余的全都留在了那驾坏掉的马车里。我担心地看着抑扬从马车里拿出来的简单包袱,问道:“那个……带这么少东西真的没关系吗?”
抑扬微笑道:“虽然还有两三天的路程,可是我们接下来要经过的地方沿途都有人家,只要有钱在身上,一切都好办。”
原来如此。
果然有钱的人就是好啊。
我心中暗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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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因为附近没有城镇所以我们寄宿在一村子的农舍中,晚上吃过饭后和黄伯坐到了院子里,我问黄伯:“黄伯,抑扬是您的义子,那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有啊。”他点头,随即咳了起来,我连忙轻拍他脊背让他顺过气来,他道:“……单是儿子我……咳……就有八个……”
“这么多?”
说真的,我还真看不出来。
“那为什么是抑扬陪您出来求医问药?您其他的那些儿子呢?”
“唉……”老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死了……现在家里……就只剩下……咳……我养的一虎……一狼了……”
“呃!死了?”
不过说来他养的宠物也有够奇怪的。一只老虎一只狼,典型的任性暴发户啊!
“呃……”我心中很好奇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可是又觉得这是老人的伤心事所以不应该再提,我改口问他:“您养那个作甚么?那可是会吃人的。”
“老虎喂饱了自然不会咬人,可是……咳……咳……狼饱不饱……咳……都会贪……”
他说完又是一阵强烈的咳嗽,我对他道:“不管贪不贪,我觉得您医好了病回去之后还是该把它们给处理了,您要是闷可以让抑扬多陪陪你,把猛兽放在身边那得多危险啊。”
听我这么一说老人脸上出现了温柔的笑容,他细声笑道:“其实老虎和狼我都不想养,老夫最想要的是……”
他说到这里突然声音就降下去了,我努力去听没听到,问他,他淡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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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抑扬相处下来的这段时间,时不时就会感觉到那份熟悉,我想找到出现这种感觉的原因,可是遍想不果。
“抑扬,之前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观察了抑扬好几天,想来想去实在想不起来我干脆就问抑扬,抑扬淡淡一笑:“我们在宰相府见过。”
这个我当然知道。
不过我听他一提,问道:“对了,那天你进到宰相府里做什么?”
“没有,只是好奇,所以进去看看。”
呃?
“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谎……”
“哦。”他笑问:“那你认为我去那里是为了作甚么?”
“这个嘛?”我摸摸下巴凑到他面前眯眼看他道:“说不准啊。”
“说不准?”他笑道:“那你为什么不选择相信呢?”
“你们在干什么?”
我闻声转头,看到李希站在房门前,脸上有了愠色,我对他道:“没有啊,我只是在问他一些问题。”
“我也只是在回答他问的问题而已。”
我听了瞥他道:“你哪里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啊,你根本就是在带我兜圈子。”
“雅纶你过来!”
李希上来不由分说就把我拉出了舍外,我甩开他手大声道:“搞什么,你拉得我手很疼啊。”
话音还没落我的双唇就失去了自由,我一惊,一把推开他怒斥他道:“你有病啊!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好现象啊。”
李希一句无厘头的话让我一怔,我问:“什么意思?”
“换作是以前我碰一下你都会被你甩个耳光,可是现在没有了。”
哦~
我道:“因为习惯了。”
“习惯我亲你?”
看着李希的笑容觉得扎眼,我故意笑容灿烂道:“是我习惯被人亲了。”
李希脸上瞬地变色,他一把拉过我便粗鲁地吻上了我的唇,我怎么推也推不开他,心里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刺激他。
突然感觉唇角上一疼,血腥味布满了整个口腔,李希放开我后得意地看着我,我抹了一把嘴角,看着一片红色的手背,我火了。
“你疯了,你!”
“有了这个印记他应该知道了吧。”
“呃?”我一愣,顿悟:“你说抑扬?”
“李希……你这个……”李希的任性让我心中的火熊熊地烧了起来,我瞪着他想要破口大骂,可是心中的怒气来到嘴边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我气得涨红着脸好久,好不容易才咆哮:“大笨蛋!”
我转身就走,李希一把把我拉回了他的怀里,强行箍住我的他把头埋到了我的颈窝处,声音痛苦地喃喃:“雅纶……我该拿你怎么办……”
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我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全被浇灭了。不知为何悲从中来,我伸手搂住了他。
说这句话的人其实应该是我……
李希,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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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赶路,我们第二天起了个老早。
绿帘看到我一直用手遮到唇上,问:“雅纶哥哥,你这里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
就是因为怕别人看到我嘴角上的伤我才用手按上去遮住的,结果越是刻意越是引人注意。
“雅纶,你脸怎么了,怎么总是捂着嘴巴?”抑扬见了问我:“你怎么了?”
“啊……这个……”
“没,没有。”脑子转了一千遍也想不到能搪塞弄出这个伤口的理由,我干笑道:“没什么……
说到这里我冷汗就冒了。
“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要不要看一下大夫?”
“不需要。”李希走到我身边心情大好对我道:“是吧!”
死李希!
心中咒骂他一千遍,我强拉起笑脸对抑扬干笑点头道:“是啊,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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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中午时分李希决定让大家休息一下,我们下了马车就到比较凉快的地方坐下吃东西,唇上的伤口我也懒得遮了,反正又不会马上好起来,总不能一直这样捂着嘴巴吧。
“累吗?”
抑扬照顾好黄伯之后来到我身边坐下,接过绿帘递过来的食物他体贴地问了我一句,我还没有来得及答话李希就插嘴对他道:“不累,就算累了也还有我在这里照顾他。”
听上去是挺体贴的一句话,但是我怎么听怎么觉得酸溜溜的。
我怎么就听成【有我在,还轮不到你献殷勤】了呢?
听得挺刺耳,我对李希道:“先谢了。”
李希很肯定地一句:“我应该的。”
怕死别人不觉得我们暧昧!
我瞪他一眼,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我的脖子后边,我伸手摸了一把,是沙子。
我没在意,可是过了一会又有什么东西掉到了我的脖子上,我一摸,又是沙子。
怪了!
照说树上掉下个虫子树叶之类的话是再正常不过,可是这棵树怎么就掉沙子呢?我纳闷,侧身抬头往后上方一看,枝头上的人影让我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第十二章:真相是奉献还是狼子野心
“啊——”
我的一声惊叫吓到了所有的人,大家顺着我指着的方向看了上去,绿帘随即惊叫出声。
抑扬纵身把那人救了下来,道:“是活的。”
“活的?”我忙凑过去探了一下气息,果然是活的。
这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挂到上面去的,脸上和身上尽是血和土,照她这个年纪这样折腾,没死已经算是命大了。
“是遇到坏人了吗?”
“不知道。”抑扬摇头:“不过可以肯定她是从上面滚下来的。”
“上面……”我抬头。
树后是个很高很陡的山坡,几乎是垂直的。她从上面下来的话,与其说是滚下来的,还不如说是直接掉到树上的。
我蹙眉问抑扬:“这人还有救吗?”
抑扬道:“救是还有得救,但是我们这没有需要的东西。要救人得赶快找个地方落脚才是。”
李希点头:“前面不远就是麓镇,如果动作快,相信下午就能赶到。”
“嗯,那事不宜迟。”我道:“我们马上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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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镇上我们直接投栈。
因为重病或重伤的人投栈如果死在客栈里会影响客栈的生意所以客栈一般不接收这一类人。为了免去被人拒绝的麻烦,李希吩咐绿帘帮受伤的女子套上斗篷,然后就在斗篷上撒上一些酒,把她装作是醉了的人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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