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看着已经躺在他床上的半死不活的人,皱了皱眉,还真是个难办的家伙呢,不过,怎么毁我一世英名?叹了口气,他上前将那人的湿淋淋的衣裳解开,一边念叨,“碰上我这个神医是你的福气,现在呢,我要脱你的衣服了,不过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让你在伤没好之前又染上风寒而已,现在你已经很麻烦了,那样的话会更麻烦,不仅你麻烦,我也麻烦。所以……”话音十分突兀地停下来,柳大夫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人胸前的火焰,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这才注意到刚才他以为是普通匕首而丢在一边的小刀,怀疑地眯起了眼睛,“‘息月’啊,皇族的人,你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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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封悠悠地转醒,眼睛眨了眨,还未完全睁开,就听到旁边的人颇为玩味的声音,“又快又狠的箭,上面居然还涂有剧毒,最终还将人逼下河,啧啧,你的仇人还真是狠呢!”
谁?流封一惊,张了张嘴,问道,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疼得要命,只能发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单音节。不由皱了皱眉,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他动了动手指,想去摸摸喉咙,却因为自己全身无力而只能作罢。
那人注意到流封一连串的小动作,很快,流封便感觉到自己被人扶着坐起来,接着,干燥的嘴唇就接触到一个凉凉的东西。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一股甘甜的清凉从舌根蔓延开来——是水!流封把头微微下凑,咕噜咕噜地把水喝个精光,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舒服了许多,才停下来满意地吁出一口气。
只听见那人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中了天下第一的奇毒,是当年神医‘百极子’偶然研制出来的,不过可惜,连他自己也没有把这种毒的解药研制出来,后来,毒方就被他毁了。这毒,本来应该是致命的,天下无人能解。”他顿了顿,似乎在等流封的疑问,见流封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又继续说道,“不过,由于你身边所携的奇宝‘息月’,再加上我的高超的医术,才能让你在仅仅昏迷了这么十多天之后就醒过来。当然,其中也有你……呃~~~你个人的意志在其中,不过还是多亏了我啦,再修养个把月,我保证你和往常无异。”他一一列举了流封之所以没死的原因,不过听起来,最后面的一个原因似乎承认地有些勉强。流封安静地听着,等了一会,开口问道,“还有呢?”
“还有?”那人有些惊讶,奇怪地问。
流封微微一笑,肯定地说,“没错!你不是应该还想问我是谁吗?”
“你怎么知道?”那人似乎是因为流封这么容易就看透了他的想法而有些不满,不服气地反问道。
因为凡是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人,自然都想知道他的身份啊!电视里面都是这样演的嘛!流封在心里说道,避开了他的问题,“我不仅知道你想问什么,而且知道你已经得出结论,只是想从我口中得到证实而已。”顿了顿,流封不待他发问,继续说,“你既然知道‘息月’,就不会不知道我吧!”他也只是猜测,不过依大家对‘息月’的重视程度看来,‘息月’
应属于皇室中的一件宝贝,那么,应该少有人知道吧!
果然,那人低低的笑声传来,“呵呵。我猜,你就是近来备受关注的小王爷叶流封吧!”
流封的嘴角扯开一丝淡淡的笑容,“那么我想,你应该是四皇子流鄞吧!”
“哦?”那人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兴趣,“何以见得?”
“其实很简单。”流封平静地说,“既然你认出我是因为‘息月’和剧毒的话,那么我知道你也不为过了。”停了一会,他有些疲累地吁出一口气,“按你所说,毒方已毁,知道这种毒并且能判断出来的人必然少之又少,除了‘百极子’前辈和他唯一的高徒之外,别无第三人选,这是其一。而你有知道‘息月’并且了解它的功能,这一点,相信非王族的人应该不知道吧!这是其二。所以,符合所有条件的,除了四皇子你又能有谁呢?”
“好!”清脆的几声掌声,伴随着发自真心的赞叹,“不愧是叶氏大名鼎鼎的军师,思维严密的推理果然非同一般,父皇没有看错人。”
“多谢夸奖。”流封不冷不热地回答,想了想,又说,“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请讲。”
“天都这么黑了,为什么还不点灯呢?难道鬼鬼祟祟地吓人很好玩吗?”流封没好气地说,语气中有些不满,他可没忘记刚才黑漆漆的一片他是如何被流鄞吓了一大跳的。
“黑?”流鄞疑惑地出声,有些紧张起来,拉起流封的手替他认真把脉,一阵忙乎之后,才有些沮丧地说,“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了。”
“怎么回事?”流封心里有些淡淡的恐惧,却由忍不住问道。
“那毒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看来是余毒未清,才……”流鄞难得严肃地说,语气中流露出担心。
流封轻轻地叹了口气,打断了流鄞的话,“算了,让我一个人想想吧。”听到流鄞关门的声音,流封的眼泪不可抑制地顺着脸颊流下。“很好!”流封苦笑着,喃喃地低吟,“还好知识眼睛看不见而已,毕竟没有断手断脚,只是眼睛看不见——眼睛看不见啊……”流封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猛的,他又愤怒起来——为什么是我?离开爸爸妈妈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的人是我,频频遇险的人是我,甚至现在我还要勉强自己去适应不能视物的生活,用失明的代价换取生命的继续,天知道他到底愿不愿意这样啊!为什么我就不能安安静静、平平凡凡地在属于我的时代过我自己的生活?流封的眼泪越流越凶,胸口剧烈地起伏,只想随手抓点什么东西摔出去,却无奈于全身软绵绵的,只能一动不动地靠在床头,听着自己低低地哭泣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哭了一会,气了一会,流封又倦了,头微微侧向一边,沉沉地睡去。
门又开了,流鄞进来看着流封未干泪痕的脸,神色复杂得叹了口气,他,很伤心吧!毕竟这个事实不容易接受。不过,能在别人面前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地这么好,想必也不容易啊!手慢慢地向前伸去,轻轻地把流封微微抱起,又让他平躺在床上睡好。流鄞怔了许久——我的弟弟,也应该是这样坚强的。想了一会儿,他又叹了口气,静静地离去……
第二十五章
“小封,对!这里就是桌子了,往后一点,对,是茶壶和茶杯,再往左走四步就是床,就这些了。”流鄞抓着流封的手,一边带领他摸索着,一边讲解道。说完了,他拍了拍手,“好了,小封,我要出去了,再不出去的话,你的伤口就会因为没有药换而溃烂、化脓的,想想都可怕!我怎么舍得我们漂亮可爱的小封受这种罪呢?是吧!”
“是是是!”流封浅笑着回答,他知道流鄞是不放心自己才故意说这么多有的没的的,这些天来也多亏了他一直在自己身边耍宝,逗自己开心,他才不会总想着眼睛的事,只是他的眼睛……流封不由又沉默了,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自己怕是给别人添了不少麻烦吧!
流鄞注意到流封脸上神色的变化,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一直喋喋不休地说其他的“对了,小封,有陌生人来了千万不要开门哦!我怕那些人看到我们这么美丽动人的小封,就色心大起,把你骗走了怎么办?哦,是了,说话也不可以,别人不用看到小封,光光听到小封的声音就会被迷得晕头转向了。”流鄞仿佛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流封交代道。
“好了好了!”流封无奈地打断流鄞的长篇大论,哭笑不得地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那么容易就被骗的啦!”
“还有……”流鄞的嘴巴张了张,又要说些什么,被流封敏捷地捕捉到了话头,连忙说,“时间不早了,你也要出发了!”
“那……好吧!”流鄞状似为难地说,“那我走了,乖乖地在家等我,不要太想我哦!”流鄞再次叮呤道,给了流封一个临别拥抱,转身走了出去。
听到门几声呻吟,打开又关上了。流封摸索着回床上坐下,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流鄞这样子,简直是哄小孩子嘛!他居然还叫自己“小封”,而且是用那种甜腻地要命的声音。听听,多吓人。不过我可不愿意当小孩子。流封举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算了,顺其自然吧!这样想着,心里却有一种淡淡的悲哀荡漾开来,自己的眼睛,恐怕没得治了吧!以他多年的学习和实习的经验看来,应该是未清的余毒抑制了脑部某处神经才导致眼睛失明的,只要把毒素清出来就行,不过这毒素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清地出来的啊!不然,也不会称做是“天下第一奇毒”了。无所谓了,至少自己领略过能看得见东西的美好感觉,这比有些人确实强得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只是,王父、轩梓、流铧他们会担心吧!流封笑了,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甜蜜中又带了丝苦涩——轩梓的温柔,流铧的霸气,王父的慈祥,秋秋的体贴,瑾儿的调皮,一切都仿佛历历在目,但真想起来又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可又想起在现代的生活,就更显得不真实而切遥远了,爸爸妈妈还好吗?他们说过,只要我幸福就好,现在既然已经不能回去呢,就让自己幸福点吧!也算对得起他们的养育之恩。想到这些,流封甜甜地笑了,看开了这些东西的话,这几十天来一直困扰他的烦恼也就一扫而光,整个人就觉得轻松起来。只不过……流封的笑容猛的一顿,我所中的是“天下第一奇毒”,那么夜……流封的心又揪起来,是自己害了夜,那日的一箭,还有那么多人的围攻,夜恐怕……流封不敢再想下去,紧紧地攥住了手,他暗暗发誓,夜,我不会伤心了,既然你所希望的是要我活下去,那我如你所愿,就算眼睛瞎了,伤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微风拂过流封的长发,流封一惊,倏的站起,紧张地问道,“谁?”
一阵摩擦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放在地上,然后是流鄞委屈的声音传来,“小封好凶哦!人家为了快些回来见你,特意尽最快的速度回来,没想到才一天而已,小封就对人家这么不客气了,要是人家再多早走几天,小封岂不是会不认识人家了,要再过个把月,小封是不是还会把人家当仇人啊?呜呜……人家好可怜,全心全意的,居然换来这样的结果。”
一天?流封一怔,难道自己竟然发呆、想了一天?正疑惑着,又听见流鄞可怜兮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看,小封都不理人家了。”
流封被流鄞一口一个小封叫得毛骨悚然,全身发毛,连忙缴械投降,“好!好!好!我这不是理你了吗?刚才我只是因为看不见你嘛!”
呃……流鄞偷偷瞄了流封一眼,见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不由放心地双臂环上了流封的脖子,头在流封肩上蹭了蹭,满意地说,“我就知道小封最好了!”
“呵呵……”流封干巴巴地笑着,全身僵硬,心里苦不堪言,神啊,救救我吧!为什么这个人明明比我大上许多,还要向自己撒娇啊!以前撒娇的不一直是自己吗?
“小封啊!今天天气好好哦!”一大清早,流封就听到流鄞不耐其烦地重复同一个话题。
“哦?是吗?那又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流封摆脱了像章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的流鄞,好顾不暇地走到桌边坐下,熟练地倒了一杯茶,悠闲地抿了一口,说道。——流鄞他感叹天气好已经连续好几天了,就算是天天的天气都好得没话说,也不需要天天重复上十几遍吧!
“当然有关系啊!天气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去玩嘛!而且小封的伤也快好了,出去走走,对伤口的完全康复有好处的!”流鄞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理直气壮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啊——”流封恍然大悟地点头,“那么你就出去好了。”
“好——咦?”流鄞正要欢呼,又突然察觉到流封话里的去玩的人的限定,不由又苦了一张脸,哀怨地瞅向流封,“小封不去啊!”
“不去!”流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虽然他自从那天想通了之后,他也不再在意自己的眼睛,把注意力放在熟悉屋子里的一切上来,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坦然走出屋外。他还是有些恐惧的,并不是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反正自己也看不到,只是有一种孤独的感觉,在如此广阔的世界中,什么都没有,一想到自己要置身于一个周围明明有人却仍让人感到空荡荡的完全陌生的世界,他就感到不寒而栗,他倒宁愿呆在小小的屋子里面,面对自己已经熟悉起来的一切。
“呜呜~小封明明知道人家离不开小封的嘛,一离开小封,人家心里就像少了什么似的,所以,自上次采药后,人家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出过门了,现在小封还不陪人家出去,唉——人家就只好陪小封呆在家里了,谁叫人家这么体贴呢?”流鄞委屈地挨着流封坐下,一边自怜自艾地说着。
听到流鄞的语气,流封打了一个寒颤,心里确实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还是沉默……
又过了一会——“小封,今天的天气真的好好哦!”阴魂不散的声音再次响起。
流封头疼地摁了摁额头,“算了,就出去走走吧!”自己也应该适应周围,毕竟要替夜报仇的话,只呆在这屋子里是不成的。
“真的?太好了!”流鄞没有料到流封这么快就同意了,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给了流封一个大大的拥抱,拉起流封的手,“我们走吧!”
刚走到屋门口,那种在屋里熟悉的感觉便消失了,流封不由瑟缩了一下,心里有些后悔。感觉到流封的手轻轻地颤动,一丝了然闪过流鄞的眼睛,他鼓励似的握了握流封的手,尽管知道流封看不到,但还是向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再次重复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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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刚走到屋门口,那种在屋里熟悉的感觉便消失了,流封不由瑟缩了一下,心里有些后悔。感觉到流封的手轻轻地颤动,一丝了然闪过流鄞的眼睛,他鼓励似的握了握流封的手,尽管知道流封看不到,但还是向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再次重复道,“我们走吧!”
出了院门,流鄞便叽叽喳喳地说开了,“小封,你仔细听听,是不是听到流水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流封一脸“你是白痴啊”的表情,回答道,“知道啊!在屋里静静地听也听得到嘛!”
“那你是不是觉得这里景色优美,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呢?”流鄞期待地问道。
这个嘛……流封的嘴角很勉强地动了动,扯出一个笑容来,“还……好啦!”
“就是嘛!”流鄞不知道是没发现流封话语中的勉强还是根本就不在意,一边拉着流封的手向前走去,一边点头说,“其实当初我就是看这里风景好才住下来的。不过可惜,这村子里的人一个个都壮得像头牛似的,害得我整天无所事事,好无聊哦。”
“哦……”流封倾耳听着,随口应了声,心里却十分不敢苟同:哪有这种人啊!大夫是你的职业没错,可你总不能因为自己没事做而去咒人家生病啊!
流鄞自然是不知道流封心里的话的,继续说道,“不过幸好遇见了小封啦!才把我从无聊中拯救出来,小封,你真是太好了!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我的神,我的……”越说下去,流鄞就越激动,夸张地就要侧身来拥抱流封。
“停停停!”流封无可奈何地拉下流鄞那双已经环绕在他身上的手,打断他的话,哭笑不得地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现在啊……”流鄞随意扫了四周一眼,答道,“快到村里了。”话音刚落,就听见某人打招呼的声音,“柳大夫,早啊!”马上,那人看见了站在流鄞身后的流封,立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呆呆地立在那儿成石化状。
“喂喂!发什么呆啊!”流鄞把手在那人眼前晃了晃,见成功地把他的魂招回来了,没好气地说,“现在已经快正午了,还早吗?恐怕也只有你认为早了。”
“嘿嘿,柳大夫,你别这么说嘛!”那人看样子对流鄞的嘲讽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毫不在意地说,说完马上把流鄞撇在一边,热情地对流封说,“你好!我是阿林,请问这位美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