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圣在心里哀号了,我的妈!我干嘛来受这种罪啊?!那个老妇人对他说舍人只要报报时就好,他才进宫来的。心想不就是做个“咕咕鸟”吗?但她可没说来了还要受这种虐待耳朵的刑罚啊!!
他的脑子乱烘烘的,好象脑浆都糊成一团,眼皮沉沉的,总觉得好想睡。还好他这次听进去了男人的最后一句话:“董贤,今晚你值宿。”
值宿?值宿就是值夜的意思吧?天!他没这么倒霉吧?才头一天就要通宵?这种工作连“培训”都没有吗?还是已经各自学习过了?!天知道,就算董贤已经学过,他祈圣可是一窍不通啊!!
男人的声音还在响:“就派你到未央宫寝殿值漏刻,不得有所闪失,懂了吗?”
“啊……懂了。”他怎么敢说不懂!一不小心就又会换来一个多小时的训话哪!但是……他话里的专有名词好多啊!还好他还算知道未央宫是谁住的。漏刻……大概就是报时吧?不过这男人肯定是因为他没认真听他说话而整他!哪有第一天就派他值夜班,还要在皇帝身边做的?!哼,他记住了,此仇不报非君子!你就等着瞧吧!!
说是这么说,当真的到了换班的时候。祈圣已经是连头都好象变重了。拿着灯走过回廊时他甚至觉得冷。不禁拉了拉衣服的前襟。
“啊……这该死的古装,热的时候不透气、冷的时候又不保暖!”边走边自言自语:“该死的,我这次肯定是感冒发烧了,起码有四十度了!”用弓起的手指敲着晕忽忽的头。他只觉得想睡觉,而且最好能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睡……
走了半天才到目的地,交班的人一脸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的神色,换班后就匆匆离去了。
祈圣走到那个奇怪的古代计时器边上,学以前看到过的姿势跪坐下来。该死,早知道也该选唐朝以后,起码发明了椅子,可以不用像在空手道道场上一样的“端坐”!他可怜的脚啊……
还好他总算是知道这“计时器”是怎么用的,想想古代的皇帝还真是奇怪,明明身边就有钟,还偏偏喜欢找个人在身边报时。他就连自己看钟都不愿意吗?还是皇帝都特别懒……
有点晃悠的视线因为好奇而离开“计时器”,在空气中晃了半天才对上面前闭合的纱帘。烛光把一个男人的剪影投射在帘子上。真奇怪了,这个皇帝这么晚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寝宫不就是用来睡觉的吗?
看了那不动的剪影半天,当他几乎要怀疑那是不是个假人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在这里该做的事。忙把视线对准了身边的“计时器”,然后吞了口口水润润干涩的喉咙:“子时。”天啊!都这个时候了,平时的这个时候他早就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大睡特睡了!好困,喉咙也开始发烧。他应该是夏季感冒吧,听说夏季感冒都很难好……
就在他陷入高烧中的胡思乱想时,开始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一个从帘内走出来的人影。啊……他终于想去睡觉了吗?他等得花儿也谢了……咦?为什么这个人向他走过来?皇帝向他走过来啦……他是不是该起身迎接呢?但他现在好晕,两只脚也麻掉了。不行……
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的男人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你叫什么?我好象没看见过你。”
恩……他的声音还挺好听的,脸好象长得也不错……不行,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了。“啊?名字?哦……我叫祈……不对,我叫董贤……”
对方也没有纠正他乱七八糟的言语:“董贤?你就是那个新入宫的舍人——董贤啊,果然如传闻的一样,是个美人胚子呢。”他的脸离得很近,动作极为暧昧。
“美人胚子?不要这么叫我。我……讨厌!”他又不是女人!对了,妍炎不是说过,这个皇帝是个同性恋的吗?那么他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动物本能让他打算逃跑。(其实是理智都被高烧烧掉了!)他努力晃动身体想站起来。但他面前的皇帝——也就是汉哀帝刘欣却根本没看出他的意图。他一时兴起,扶起这个用词奇怪的少年:“董卿,你怎么了?”他的动作好象有些奇怪。
“我不要……做了,好危险……”他也不管是谁扶的他,没想到自己那麻掉了的脚就想转身往门外走。自然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刘欣很自然地拉住他,为了稳住他摇晃的步伐而将他一把搂到怀中。“你不要做了?可是,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准确地说,怀中的男子并不算是个很美丽的人,但他那种特殊的气质与不同与后宫缤妃的态度言辞却激起了他的好奇,特别是对方在烛光下显得苍白的脸色及微微湿润的眸子,更是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笑话!本少爷想走……谁能拦得住我!”怎么有人帮他站住了呢?这个人是谁?好象……该死的,记不起来了。他的脑细胞估计被烧死了十亿……不过,这个人身上好暖和啊,正好给现在感到寒冷的他来……祈圣说归说,人干脆就靠在搂住他的人身上了。
“你怎么了?”怀中之人突然变得温顺,刘欣感到一丝诧异,他拉开一些两人的距离,再度抬起他的脸。
温暖离开了……祈圣觉得不悦,几乎是半闭着眼睛用力回抱对方,再度钻进暖和的所在。“不要,我好冷。别推开我……”
刘欣突然觉得一种奇特的烦躁涌上心头。这个男孩,也是个想利用自己的美色来诱惑他,意图谋得一官半职的人吗?在这个历代帝王大都喜好男色的汉代,他已经遇到不止一个这种人了。可惜他对男人没有丝毫的兴趣。
他板起脸欲推开祈圣:“朕要就寝了,你退下吧。”
“睡觉?我也要睡觉了。”祈圣干脆闭起眼睛,倚在他的怀里。反正他今天是赖定这个温暖的地方了!“要睡就睡吧。”
他的话可以说是吓到刘欣了,他见过再豪放的女性也没有像他这么直接地说这个啊!更何况是个男人……烦躁变成了不悦,然后是怒气。他一把握住祈圣的双肩:“你这么想要吗?好啊,那朕就施一次恩,临幸于你。只是,你别妄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
终于能睡觉了吗?太好了。埋在刘欣怀里的脸上泛起一抹浅笑。只是,这个人怎么说话这么奇怪?什么临幸不临幸的!他以为他是谁啊……不管了,睡觉皇帝大!皇帝?皇帝……他很想搞清楚为什么皇帝这个词让他有奇怪的感觉,但大脑已经宣布罢工了。
祈圣很简单地决定放弃,把全部的重量都加诸在拥住他的双臂及胸膛上,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就这样一半是睡着,一半是晕倒地失去了意识,连身边的男人将他抱上寝床、脱去他的衣物、吻上他干涩的唇……都一直没有醒来。
好舒服的床啊,床单柔软中带着淡淡的熏香气味,似乎更有让人做个好梦的功效!只是……为什么这么热呢?浑身好象都是汗了,粘粘的很不舒服!他一向盖的都是薄被的啊!又是谁乘他睡着的时候给他盖了那么厚又那么重的被子?
闭着眼睛皱了皱眉,他挣动了两下却没挣掉被子。真讨厌!他睡觉可没把被子卷在身上的习惯啊!!哼!我踢~~~~~~~
被子成功地被踢离了他的身体,却发出一个承重的“咚”的声音掉到了床下。咦,“咚”?这被子还不是普通的重啊?!然后,被踢下去的被子发出了“哎哟”的痛呼。
奇了,被子会叫痛?这又是哪个时代的新产品?!因为好奇而终于睁开了眼睛,祈圣没有料到第一眼看到的居然会是一张男人的脸孔!
俊帅的男子寒着一张挺有威严的脸,一看就知道他现在非常非常地生气。令祈圣不解的事,他的怒气好象是冲着他来的!
对方开口了:“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将朕踢下床?!——”
四)
刘欣从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这样叫醒。他也终于知道了地板有多硬……世界上怎么会有敢把皇帝从床上踢下去的人?!特别是,这个人被他吼了以后还一脸迷茫的表情看着他,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正好眠的时候被叫醒(而且以这种粗暴的方法)会还保持好脾气的,更何况他昨晚“操劳”到大半夜……但不知为什么,看着那张迷惑的脸孔,他突然不知下面该说什么。
就在他不说话的时候,祈圣已经完全醒过来了。一夜睡下来,他已经病痛全无,只剩刚睡醒的慵懒。当然了,他本来就是个健康宝宝嘛!
晃了晃睡到发昏的头,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对他大叫的男人是谁。还有,这里到底是哪里?他努力地想着,昨晚被烧到半死的脑细胞慢慢地活过来,开始恢复工作。
昨天……他好象在皇帝的未央宫值夜,然后……感冒了很不舒服,再接下来……皇帝走出来了?再然后……恩?怎么记忆里有好奇怪的片段啊?!自己要走的时候怎么会突然跑到一个温暖的地方的呢?他又不会瞬间移动……越想越奇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也许是他沉默了太久,刘欣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他重新坐回床沿:“你怎么了,董卿?”经过一夜,他可能已经忘记自己在一开始打算唾弃这个少年的决定了。
“我?”祈圣总算还是记得自己现在的名字,作势要从床上坐起来。但才移动了一下身体,一种特殊的刺痛就由下而上窜进他的感觉神经。随之而来的昨晚其他的记忆也一起涌上。他怀着很不好的预感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呃……这些淤青和红印怎么看都不象是他自己弄上去的呢,也不象是普通“打斗”造成的。再往下看……
他的脑中“轰”地一声炸裂开来,猛然抓过一边的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只手直指床边的刘欣,愤怒地全身发抖:“你……你——我!!”过度愤怒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这实在是大不敬!刘欣再度沉下脸:“董卿,你就是这么和朕说话的?”
“不这么和你说话还怎么说?!——”他总算是叫出了一句话。想跳起来离他离得远远的,可是身体一动就痛。呜……他怎么那么悲惨!
“大胆!你这是犯上之罪!朕要命人将你……”
还没说完就被暴怒中的祈圣抢去了发言权:“你还要把我怎么样?!”没见过犯人比受害者还狠的!弄得他浑身疼还要反咬一口?!“我告诉你,我没一刀砍死你,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他完全没有礼教可言的话反倒使刘欣冷静下来。这个少年……好象真的很特别!“砍死朕?你是刺客吗?”
“刺你个大头!!”祈姓暴龙再度喷火,“我要杀你你早就不知道死几次了!还能让你这么对我?!唔,痛痛痛痛……”不当心又牵动了受伤的尴尬地方。真不知他是招谁惹谁了,居然要受这份罪!完了完了,他一世英名就毁在这个家伙的手里了。他无颜见时空研究院的各位父老同仁……
“很疼?”被他多骂几句好象也习惯了,刘欣把手伸向他的手臂。这个态度奇特的人居然可以激发出他少有的柔情,这真让他自己也深感不解。
“废话!你这个罪魁祸首还敢这么问?!……别碰我!”龇牙咧嘴地扭动身体躲避他的手,好象他手上有毒似的。
他这一个早上被骂的句子就比他这一辈子被骂的多了,但刘欣却莫名其妙地被他眼眶里痛出来的泪光所吸引。“痛?你昨晚可不是那么说的。昨晚是谁拼命往朕怀里偎的?又是哪个缠住朕不放?”
“我……”一时语塞,这一切……好象都是他记忆里的事实哦……“我是发烧了!你也不该对一个病人出手!——”抬起脚,他几乎想一脚踹过去。最好是再踢下床一次,顺便摔昏他,他好乘机溜走。
不料刘欣的动作比他更快。伸出去的脚被人一把抓住足踝,他顷刻间就失去了平衡,被压倒在寝床上:“发烧?什么意思?”带点邪恶的微笑离他的脸很近,几乎就要又碰到他的唇了。
祈圣简直想要尖叫了。这个男人真的是皇帝吗?而且这个汉哀帝·刘欣,不是一个二十六、七就病死的男人吗?怎么这么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还活象个痞子?历史和事实有差那么远吗?!“发烧……发烧是……反正是一种病!我昨晚是生病了!和你的那些……那个,都是发烧烧坏了脑子,你就当成是一场春梦,忘记它吧!”
好危险,真的好危险!千万不能再让他吻上来了。自己又不是同性恋!要是在理智清醒的时候还被个男人吻了的话,他干脆去跳长江算了!
忘记?刘欣从没见过哪个人和他欢爱之后居然要他忘记的。他可是当朝天子,每个被他临幸过的后宫佳丽都甚有荣焉,他一旦偏宠哪个,还会让她高兴地飞上天。这个叫董贤的少年居然要他忘记?!难道他昨晚真的只是生病,而不是诱惑与他?
心念迅速一动,他放开了身下之人。“你现在起就留在未央宫。等朕上完早朝再来‘发落’你。”他再看了一眼祈圣,走出纱帘吩咐宫女:“为朕更衣。”
“是。”一直站在帘外的宫女忙走上来。她刚才吓死了,头一次听见有人敢这么骂皇上,更骇人的是皇上居然就任他骂,也不降罪……昨晚皇上明明没有命任何一宫缤妃来未央宫侍寝啊!而且……帘内的声音好象是个男人呢!
哎……怎么汉室又出了个喜好男色的皇上。
穿戴完毕后,刘欣看了眼闭合的纱帘,向宫女发话:“朕上朝的时候,不许任何人入未央宫,也不许帘内的人离开。明白了吗?”
“是,皇上。”
帘内的祈圣自然听到了他的话。惨了,他说回来再发落他,又不许他离开。这个奇怪的皇帝到底要把他怎么样啊?!他这个时空研究院的人倒是不怕这个古代皇帝处刑什么的啦,怕只怕……
他一直等到刘欣出了寝宫才放松警戒,重新瘫回床上。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完了,这个同性恋皇帝该不会看上我了吧?早知道就不会来这里……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他拉高锦被蒙住脸:“我居然就这么糊里糊涂被个男人给‘污’去了?该不会是妍炎的诅咒吧?”
再度睡着前,他似乎可以看到他那个同人女妹妹发出邪恶的笑声,对一个奇怪的东西施法的幻象……
带着少数侍卫走在去未央宫的路上,刘欣在脑海中反复想着刚才在早朝中问到的事。董贤的父亲在朝中为官数十哉,不能说是两袖清风也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之辈。他这样的官可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普通得很。怎么他这个儿子就如此特别?
想着想着就已经走到了未央宫门口。他直接进入寝宫后叫来了宫女:“帘内的人有没有想出去?”
“回陛下,没有。”宫女恭敬地垂下头。
没有?这可奇了。他还以为照董贤刚才这么大骂他的气势,八成会吵着要出去呢!“那他可曾说了什么没有?”
“也没有。帘内的人一句话也没说。”圣上没有准许,她也不敢擅自入内查看。
这也没有?刘欣不由得怀疑那个和他共渡一夜的人儿是否已经不在里面了。虽然他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但还是有些焦急地掀开纱帘进去。
床上的人还在熟睡中,以十分不雅的姿势和锦被纠结在一起,一只手无意识地轻捏着被角。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着,像有一丝烦躁。
刘欣不知道自己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手掌抚上他裸露在被子外面的肩,滑过那些自己昨晚造成的印子。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就在他缩回手的同时翻了个身,皱眉看着他。一点也不象刚才还在睡觉的样子。
刘欣以为他又要对自己怒吼了,想不到他却只是瞪着他,语气有点“哀怨”。“喂,我饿死了!”天晓得,他从昨天上午从研究院的宅子里出来就再也没吃过东西,连水都没喝过一口啊!
“你……”他的话显然攻了刘欣个措手不及,使他说不出话来。早上离开的时候他还怒火冲天的不是吗?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变了态度?
“你什么?你自己吃过了的话,我也会饿啊!是不是你当皇帝的肚子就不会饿啊!”他的恶行恶状简直吓坏了外面的宫女。他现在是睡过一觉,觉得身体的疼痛好多了,现在只想开溜。最好是能激怒这个皇帝,让他把他押出去的话,他就有办法逃了!
至于董家的事嘛……他才管不了那么多!这些“历史人物”的生死和他这个小小的研究员没有关系,他犯不着赔着自己的身体去管!否则让他妹妹知道,还不知她要笑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