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一道破空之声,还有他身旁人的咽喉喷出的一道血花。南宫鹤一个闪身跳开,就看见前方的空地站着一个人。
南宫鹤看清来人之后,缓缓地眯起了眼睛“秦秋含”
“很久没见了,十年了吧”秦九月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扔掉手中从南宫鹤手下顺来的弓箭。
“叙旧的话我现在没空”南宫鹤眉头紧皱,不悦的说。
“我不是来叙旧的,是来算帐的”秦九月说着从腰间抽出长剑。
“算帐?”南宫鹤挑眉。
“朱砂,青黛,怎么快就忘记了,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他们中的毒应该是你手里养的毒虫吧”秦九月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没像到你竟然会记得”南宫鹤眼睛一眯。
“呵呵。没法子,记忆太深了,这辈子恐怕都忘记不了了。”
“秦秋含”南宫鹤的声音冷了下来。
“南宫大哥,你骗得我好惨啊”说到这里,秦九月笑了,疯狂的笑了起来。
南宫鹤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哼!”秦九月冷哼一声“亏了当初我那么信任你,没想到你竟然…”秦九月垂下眼帘。
“祁福佑安,你们没事吧”梅若曦一声惊呼,打断了秦九月下面的话。
梅若曦冲过来,看着仍然还是苏子阳身体下面的孩子们。“你们没事吧”
三个孩子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祁福佑安则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苏尽坐在一旁的地上咬着下唇,眼睛红红的。
都还是一群孩子呢,梅若曦心中感叹,然后看着那个致死都护着孩子们的苏子阳,心中一叹。当初冰言玉也不算全瞎眼。伸出手把他那双半合的眼睛合上,然后抬起头,看像站在那里的南宫鹤。
“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会是这种情况”南宫鹤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你既然在这里,翟宁毓应该也来了吧”
翟宁毓从阴暗的地方走了出来,冷冷的看着他。手中扣着腰间的软剑。
“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天完结吧”缓缓地抽出软剑,注入内力使之变得锋利,看着南宫鹤冷冷的说。
“说的好”南宫鹤微笑“但是,你认为你如今还有跟我攀比的筹码?”
“只要我还活着,还站在这里,我就有”翟宁毓眯着眼睛。手中的剑紧了紧。
“从小你就跟我攀比,跟我抢夺东西,把你不屑的东西施舍给我。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竟然还这样说?”南宫鹤不屑的笑了。
翟宁毓有些不解的皱眉,他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事情,不过现在多说无益。
“知道我为什么放弃翟姓而选择母性吗?就是因为我不甘事事跟你攀比。而且,我总是第二,你则总是第一,我要证明,我才是弟一,即使没有姓翟”
“是第一的话,即使姓翟也是第一,不是第一的话,姓什么也是一样”说话的是苏尽,这个时候他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他。
“苏家不是第一,苏家是唯一”南宫鹤看向苏尽狰狞的笑了“当初你父亲亲手杀死了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弟弟,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孩子的眼睛,对了,就像小佑安的一样,干净但是倔强,如果让你选择杀掉佑安你会不会做?不会吧,如果你不杀别人杀呢?在杀之前还要好好的侮辱一番呢?呵呵!苏家就是这样,即使已经确定的继承人,别的子嗣也是要抹杀的,而且要由继承人亲手抹杀”
梅若曦跟祁福佑安的脸色都变了,祁福一个侧身挡在佑安身前“你不要胡乱比喻”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一下苏夫人阿”南宫鹤拍了两下手掌,一旁的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这个时候所有人才看见原来被南宫鹤的手下包围中还有一个圈,圈里一坐一躺两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
女人披头散发的抱着怀中的小孩,而怀里的小孩子则一身是血,气息全无。
“苏木棉”梅若曦认出了那个女人。或者说就算浓重血腥味仍然遮盖不住地木棉花香。
苏木棉听到了梅若曦的声音缓缓地抬起头。然后抱着怀里的孩子慢慢的站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冰言玉”微弱的声音从那被头发遮盖的脸下发出。
“你…怎么会在这里”梅若曦有些迟疑的问。
“我啊,当然是报仇了,子灿,报子灿的仇”说完嗤嗤的笑了。
“子灿?”梅若曦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
“苏子灿,被苏子阳杀掉的那个弟弟”一旁的南宫鹤解释道。
梅若曦看了一眼苏子阳的尸体“如今你得偿所愿了吧”
“是啊,我得偿所愿了,达成心中的愿望了”苏木棉猛然抬起头,一阵风把覆盖在她脸上的头发吹开,露出满是血痕的脸来。
“姑姑…”一旁的秦九月倒抽了一口气,然后迟疑的说。
“嗯?!”苏木棉扭头看向秦九月,然后露出略显疯癫的笑容“是秋含啊,你父亲还好吗”
“父亲已经死了”秦九月脸色一暗。
“十年前,南宫鹤下的手,对吧”苏木棉那被血痕布满的脸看了一眼一旁的南宫鹤。
“是的,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姑姑你…”十年前秦家的灭门案,他也是最近才得到的答案。十几年前就离开秦家的姑姑怎么会知道的?
“呵呵!我早就告诉过大哥的,树大招风,秦家又不是像翟家苏家江家这样有深厚背景的世家,容易被人当成踏脚石的”
“我当初外出游历,所以才逃过一劫,这十年来混迹在江湖上,就是为了查明真相,九月,就是要让我自己记住那个九月,那个秦家一百六十五口被灭门的九月”
“查明了又如何?就好像我如今报了仇,又如何…”说着低下头,哀伤的看着怀中的了无生息的孩子“我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报仇的代价竟然会怎么大…葬儿”
“后悔了?”南宫鹤轻蔑的说。
苏木棉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抱着怀里的孩子。
事实已经是这样了,后不后悔已经不是重点了。看着这样的苏木棉,梅若曦突然间有些黯然。而冰言玉记忆中的苏木棉越发的清晰。那个嚣张的,冷笑着的。永远似乎都高高在上的美丽女人。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子曦”察觉到了梅若曦的情绪波动,翟宁毓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我没事”梅若曦摇头,然后看向一旁站在那里的面无表情的南宫鹤。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毒郎君还活着,自己再药瓮里,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他一脸怡然的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但是现在的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使得他变成了这样呢?还有…侧过头,看向一旁看着自己的翟宁毓微微一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可是一脸冷然的站在温鸾青的身边,但是如今的温丞相…
“怎么了”翟宁毓不明白梅若曦为什么走神,但是他想他需要提醒一下。
“没什么”梅若曦摇了摇头,把脑袋里那些想法晃掉,现在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把注意力拉了回来,就看见秦九月把手中的剑挥向了南宫鹤,而南宫鹤则冷哼一声,退了一步。一道金属碰撞的声音伴随着一道灰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三十许的年纪,嘴上蓄着胡子。梅若曦眯起眼睛,很眼熟。
“是他”一旁的苏尽低声说。“梅先生忘记了吗,你遇见我…母亲时在那所破庙里的那名大夫”提到苏木棉的时候苏尽仍然用了母亲这个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梅若曦想起来了,他是那个对那名小乞丐说只要给我一个铜板,我就救你母亲的那名大夫。
原来他是南宫鹤的人啊。难怪能一眼认出自己就是雪雾山的梅若曦来。
那名灰衣人跟秦九月叮叮咣咣的打斗。翟宁毓站在梅若曦的身前护着他。孩子们在他的身后。
梅若曦皱着眉头,他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南宫鹤势必不会放他们走,那也就跟他你死我活,但是他们这里并不占优势。从手腕处抽出银针仅仅的扣在手心。他自卫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孩子们呢…还有那个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的苏风。
无意间抬头看见了南宫鹤投向自己的眼光,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眼光,包含着愤恨、恼怒,嫉妒,似乎还有羡慕。为什么会这样。梅若曦很疑惑。
“南宫鹤,你到底想要什么”一声略带嘶哑的声音从南宫鹤的身后传来。
“父亲”翟宁毓嘴角露出微笑。也就在这个时候,簇拥着南宫鹤的那些人突然倒下。而站在翟父身旁的一个年轻人露出微笑“时间刚刚好”
“青若也来了”翟宁毓嘴角一挑。
“还有我呢”翟青雕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身旁站着几位翟家的长老。虽然比较狼狈,但是精神比较好,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场面上的情况一下子调转了过来。南宫鹤身边的人只剩下了那个目前仍然在跟秦九月游斗灰衣人。
翟父跟翟家长老的出现只换得南宫鹤淡淡的一瞥,然后目光仍然在梅若曦的身上。这个时候所有人当然也发现了。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祈福从梅若曦身后探出头恨恨的冲着南宫鹤说。祈福是很信任南宫鹤的。从在京城开始南宫鹤就很照顾他,后来来到了川河,再次见面。觉得很高兴,因为自己初次接触商业就是因为他。所以在他心中南宫鹤是跟老师一样的。但是没有想到…看向一旁的佑安。也许佑安早就看出来了。当时没有自己感觉到,但是现在发现佑安对他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的,不过,南宫鹤最喜欢的就是佑安,因为,佑安最像爹爹。
“翟宁毓,跟我比一场吧”南宫鹤的手伸进腰带,然后抽出一根长鞭,尾端垂在地上。
翟宁毓点头,然后走上前去。
南宫鹤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微微的一笑。然后用力把手中的鞭子甩出去。在月光的照耀下,众人看见整个鞭子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
“跟碧青剑齐名的扫风鞭”苏风虚弱的说。碧青剑是前武林盟主,也就是青黛的兵器,堪称天下第一利器。而扫风鞭则是魔教教主朱砂的成名兵器,软兵器,一旦注入内力鞭子上就会出现一根一根的倒刺。也是武林上唯一一个吹毛断发的软兵器。
“绿莽剑也是很厉害的”梅若曦说。绿莽剑是翟宁毓现在手中的软剑。
苏风没有说话,只是咳嗽了几声。然后面色又白了几分。梅若曦看了看他,还是走上前去,号上他的脉门,然后几根银针下上。
“不愧是神医”苏风被梅若曦扶着坐在地上。虚弱的说。
“神医也只是医生,不是神”梅若曦垂下眼帘“医病不医命,也医不了命”
“嗯”苏风点头。露出微笑“我已经很满足了,非常满足”
天边渐渐的翻白,灰衣人跟秦九月的争斗早就结束,而翟宁毓还是跟南宫鹤比斗着。
灰衣人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而秦九月则在苏木棉的身边。
苏风握着苏尽的手,伴随着一天的开始,闭上了眼睛。苏尽抱着苏风渐渐冷掉的身体,沉默着。
梅若曦看着苏尽那瘦小的身体,缓缓地伸出手,然后把他拥进自己的怀里“还有我”。
感觉怀中的孩子身上一僵,然后用力抱近自己,重重的点头“嗯”
第六十二章
又是一年梅花开。
梅若曦站在雪雾山的草屋外,微笑的看着学徒们帮助那些病患复健。
“子曦”翟宁毓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然后一阵的脚步声。就看见翟宁毓手中拿着一个画轴快步走了出来。满脸兴奋得在他面前打开。
画中的人坐在绚烂的桃花林中,安然抚琴。
“我怎么不觉得我有怎么好看”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在我心里,子曦是最好看的”翟宁毓笑容认真地说。
梅若曦摸了摸脸上的疤痕,笑了笑。
脸上的这道疤是那天南宫鹤留下的。从左眉毛一直贯穿到右下颌,这张脸,算是毁了。
那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对峙很久的两人都有些体力不支,而南宫鹤似乎更加严重。在场人都看的出来他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梅若曦隐隐的觉得不对。
因为提出战斗的是他,而且他肯定比这几天连日奔波的他们更加有精力。所以梅若曦怀疑他是不是想诈败。也就在这个时候,南宫鹤腿一软半跪在了地上,翟宁毓抓住机会想要乘胜追击。就在绿莽剑指向他的脖子的时候,南宫鹤一个偏头,把垂在地上的软鞭猛然刺出,眼看就要缠到翟宁毓的身上。
梅若曦强提真气冲了上去。同时甩出手中的银针刺向他。尽管把翟宁毓拉出了危险区。但是自己的脸还是被刺根刮到。
梅若曦是医生出身,所以对于穴道认得很准,那几根针乍一看上去没有往要害刺去,但是如果一旦扎上,虽然不会死,但是残废还是可以的。
所以,伴随着梅若曦脸上的鲜血淋漓,还有南宫鹤的闷哼倒地。而也就在南宫鹤倒地的那一刻,一旁的灰衣人飞身上去,抱着南宫鹤就走。
这个时候众人已经被突如其来的一切给弄懵,反映过来的时候梅若曦的脸已经毁掉,而南宫鹤也不见踪影。
这样,也算是了结了吧。梅若曦自己下的手自己知道。那几根针扎上的后果,轻的四肢无力,从此成为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多走几步就会气喘吁吁的废人。而重的就会卧床不起。梅若曦还是没有下死手。不过当时由于事出突然,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梅若曦承认,他因为担心翟宁毓出手下了力气。所以,有可能会死。因为其中一根正中肩井穴。
“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哪用那么在意面容啊,不过昨天一个小孩子被我吓哭了,真是的,原本就不漂亮,现在就只能吓人了”梅若曦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说。
“谁说的,我的子曦最好看了”翟宁毓说。
其实梅若曦的脸没有被毁的那么严重,毕竟他脸上带着人皮面具,而那种面具是用一种透气性很好的胶质制成的。那种胶质的韧性很好所以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
也就是说,去掉面具的梅若曦,脸上虽然也有疤,但是没有现在看来得那么恐怖。
那天之后,梅若曦跟翟宁毓回到了雪雾山,那个他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翟家的家主由翟青雕担任,用翟青若的话来说,他比较喜欢当地下工作者。
也是那个时候,他们知道,原来成为翟家家主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安然度过自己的‘劫’,否则不管你多优秀都是不行的。这一代出现劫的子嗣有四人,翟宁毓,翟青若,翟青雕,还有翟青鹤。
翟宁毓遇见梅若曦,是第一个渡过劫的,而青若青雕两人互相为劫。至于翟青鹤…只知道他的劫出现,但是没有人猜出来那个人是谁,也许是他们都不认识的人。这个问题并没有人深究,因为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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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安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闭着眼睛,手里攥着药箱的带子。
他没有想到他最后还是决定回去,决定当一名大夫,但是事实证明,大夫的确是适合他的职业。可惜,明白这个道理,他晚了十年。
如今的雪雾山已经发展成了第二个汴阳,山下原本的小村子,现在变成了一个小镇。而且以盛产医生而出名。
佑安拿着药箱下车,怀念的看着当年的草屋,如今的石屋。
“公子有事情吗”一个学徒打扮的人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梅先生在吗?”佑安微笑的说。
“先生啊,先生跟翟公上山了”学徒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哦…公子是外地来的吧,每年到这个时候,先生跟翟公都会上山的,山下的事情都交给陈先生他们的,如果你来求医,可以去找陈先生他们”
“不,我来找人”佑安恍然,他竟然忘记了,已经进入冬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