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反倒开心起来,忍不住调侃几句。
“不启程吗?还是你要下山把轿顶捡回来再出发?”
“木严长的是比我好,你喜欢他?”
“是吃醋了?你看不出那两个人情投意合吗,大笨熊!”那人居然叫木盐?怎么不叫木糖醇?呵呵……
恼羞成怒的宋放控制着自己不能伤害了这个病人,他随意一鞭就会要了他的命,但是又无法压下怒火,手中新取来的马鞭即将再次夭折,一腔熊熊燃烧的妒火憋得他心烦意乱,手中的缰绳一紧,他打马像疯了一样向山下冲去,那种不要命的速度,让所有人惊出一身汗。
却没人敢追去,当然也没人追得上,前方一声令下,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行。楚怀玉心里好笑,这厮一定是去捡轿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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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估了自己的楚怀玉在午后的艳阳中昏了过去,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了,看外面天色已经全然黑透。楚怀玉对于自己这么没用多少有些受打击,但还不至于绝望。尤其是在如此华丽的房间里,他有不错的心情欣赏一番。
盖在身上的华丽锦被,玉石的枕头,薄如蝉翼的帏帘,屋里的墙上每隔一段就嵌着一个雕刻精美的兽头,兽头嘴里衔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让房子笼罩在一片荧光之中,丝毫不觉阴暗,估计每一颗都是稀世难求的宝贝。那理石的圆桌也精美异常,刻工细致,一整块白玉石每一角都说不出的匠心独运,更不用提桌上的一套杯壶了,四角雕花云纹瓶,宛若透明的瓶身,在夜明珠的光下隐约可见液体在里面的纹理,绝对价值连城!
金框的八宝阁,上面摆饰无一不精,鎏金玉丝的屏风,一水儿云缎的绸帘和纹样复杂的地毯……
从前的他颇喜欢看些古董文物的照片,多少知道这房间的价值和精美,甚至是有些刁钻的考究。这让楚怀玉隐隐觉得不对,这山寨说白了就是土匪窝,顶多是有得片瓦遮身,就算抢的银子多了也就是吃穿大咧点,哪会有这种气派。现在这么一瞅,却是皇上一般的享受,更恐怕连皇帝老子也住不得这样的房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自己对山寨的看法太过时了?
起身看外面院里好像有火光,他算算时间,相必自己昏了足有几个时辰,楚怀玉拿起身旁榻上的外衫披好,走过去开了那雕工精细的门,这才发现自己是置身高处,好像小楼一样的建筑在满眼的火光里若有似无,四处点着火盆,照亮了院子,再想看的远些,却因为太黑而受到限制。
这儿应该很美,他边想着边往外走,这处凌空的回廊真是造的太好了,手扶着玉石的栏杆,正想探身瞧瞧底下那些植物是什么,冷不防的瞥见站在门口的黑影,吓了一跳。黑影就那么无声无息的站着,自己是普通人,要不是这一低头,根本不可能警觉到这么个人就在身边,好在大熊一样的体型是他熟悉的,所以一惊过后,他马上冷静下来,等着看这厮要干什么。等了许久,对方也不吱声,两人就在黑漆漆的回廊上面对面站着,竟是谁也没有反应。
“你和木严不合适,你若是喜欢他,我就去杀了他。”好半晌才惊雷一样炸出这么一句,这个大熊真是好笑的紧。
“我不喜欢他。”楚怀玉看着眼前的男人因为自己的回答而缓和了面容,不禁心里发疼,到底是这么大个人了,又是一寨之主,却这么没有安全感,完全不似那个灵魂司口中随时挥刀杀人的修罗。这一刻,在他眼中,他只是个希望有人一心一意对他的孩子,而灵魂司给他的任务,是一生一世给他这种安全感。
“我会一生待在你身边,谁也不会去喜欢。你要答应我不再杀人。”楚怀玉这句话说得没走心,只是一激动就这么说出来了。
“必要时也不能杀吗?”宋放却想得很仔细,然后才委屈的问出这么一句。
“任何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我不希望你造杀孽。否则我就不陪着你了。”他像个小学教师一样循循善诱,管他是不是杀人如麻,他对自己是百依百顺,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那就当一回迂腐的老八股趁机灌输了‘人人为善,天下大同’的思想,省的以后麻烦,基础教育嘛。
宋放哪知他百转千回的花花肠子,只是认真的思考着可能性,心里下决心只杀可杀之人就好了吧,怀玉不喜欢,他就一定会改,至少在生气时离弱小的人远一些。
两人各有心思,半天没再说话。
宋放眼神专注的看着他,眼睛里的温柔让楚怀玉看了个清楚明白,这实在让他不解,两人才见第二面,他却动情了?
宋放此时却在心里感慨,怀玉是关心着他的,不禁暗忖眼前这个人定是上天派来给他的,既然如此,他说的话自己当然要听。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畏惧他又看不起他的楚怀玉让他失望,他与所有人一样,畏惧他的外形,继而认为他滥杀无辜,是个十恶不赦的人。那时宋放心内不舒服,却没想到这个人竟让他生平第一次想完全拥有另一个人,这是上天注定的,他无力改变,即使他们同样是男人。
现在的他,他的怀玉,不再用那样的眼光看他,给他以最温柔的笑容,最真挚的劝告,让他的心也随之化了,其他人再怎么看他,也都没那么重要。憎恨他,厌恶他的人太多了,整个云城的百姓怕是对他都没有好感,自己为了得到怀玉挑衅了整个云城,除了无聊之外没有什么值得让他后悔的,至少现在他真正的拥有怀玉,其他人爱怎么想都与他无关。
“轿顶,已经修好了。”宋放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但是怀玉听到了,他明白宋放多半不是会道歉的类型,这样的话已经可以说明他在后悔。
楚怀玉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脑袋,自己对这个男人升不起讨厌的感觉,这样发展下去应该可以轻易过一生,几十年并不长。
看着怔怔的男人,因为他一个宠溺的动作而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有意思的紧。他乐呵呵的进屋休息,任那个男人一直呆愣的站到天边大白。
7.美人药师
休息了几日,楚怀玉便觉得浑身精力充沛,他知道宋放忙的很,这个云寨果然不是他想象中的土匪窝那么简单,它就如同一个国家,而宋放就是这里的皇帝,他担负这里所有人民的生计,还要确保他们安全。
所以他才会寂寞,才会烦躁。当他的火气上来时,总是走到离楚怀玉很远的林子里发泄,回来时还是一贯纵容他。楚怀玉也希望能逐渐减轻他的压力,但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眼前最要紧的,是好好见识一下这个世外桃源。
这天一起来就看到宋放特意叫人准备的早餐点心,是他无意间和宋放提起的怀念中的小点心,事实上是前世母亲常做给他吃的,他看着桌上的起酥糕点,突然觉得很温暖。再看那碟子底下还压了张条,楚怀玉拿起来,上面只有两个字:好忙。
带着点撒娇和无奈,让楚怀玉心情大好。他匆匆吃了,就让那个倾心自己家小豆儿的木呆子当向导游寨子,小豆儿扭捏的承认了两个人从在楚庄时就暗通了款曲的事实,还让怀玉大大笑话了一番。
木严却意外的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看起来是挺严谨又不近人情的类型,实际上只是他不会那些花枝招展的心思,表情管理的也不好,才造成他很吓人的假象。
楚怀玉撞见他小心翼翼的给小豆儿穿靴子的景象是好多天前的事,不但他愣在门口,小豆儿也愣了,只有他还是一脸的认真系着带子,倒是脸上浮现可疑的红色透漏了他的羞窘。从那天起他才知道这个木严就是个冷架子的‘妻奴’,头脑简单一条线,于是赠了他‘木呆子’这个雅称。
再回头说这云寨,在规模和设施上简直是个微版的云城,但比之云城又精美了许多,单看那亭台楼阁,一砖一瓦都是安放用奇,山间又有瀑布花海,美不胜收,哪里有半分山贼窝的样子,分明是避暑山庄一处,要是当日进寨子时他还是清醒的,就不会有那么多大小惊讶了。
可是这么美的景色没有个好的导游,木呆子言语贫乏,不一会就遭到小豆儿的白眼,两人又斗起气来,当然是小豆儿一个人在那里指责木呆子不尽心介绍,话里毫无修饰,害得兴致全无一类的。楚怀玉一看这阵势,也不打扰二人,径自往前面逛。
转过一棵参天的树,一个人造的洞穴口露了出来,洞口挂着青纱的帐子,里面理石铺地,似乎弥漫着水汽,视线受到水雾的阻挠,反而更让人好奇。
楚怀玉细看也看不到里面的样子,只好走进去看,进去后却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空间大得出奇,照现代的计量单位怕是有两百坪以上,正中凿了一处游泳池一样的大池子,应该是沐浴的地方。
他四下一看,这里的装饰也是精美异常,但是心中就是说不出的难受,再仔细看也没有什么问题,似乎也只有他一个人,但是强烈的恐惧感慢慢渗透到他身体的每个地方,直教他连身子也站不稳,胸口像郁结了一口气,致使他最终还是没能支持住,双腿一软,跪坐到地上。
楚怀玉张张口,居然连声音也发不出,泪水不受控制的盈满眼眶,身体也抖个不停,他以手按住胸口,呼吸不畅让他微张着口,似乎出气比入气来得多。
想到这里才猛然发现这个洞里,除了水面有微微的黄色,其他都是清一色的白,白的地,白的顶,白的夜明珠台,白的幕帘,白的桌几,连果盘都是白玉雕成的。
自己前世的大半时光是在医院度过的,恐怕是对这种纯白产生了强烈的心理疾病,从前没发觉,现在换了身体却留下了后遗症,这下可好,他连退出去都做不到,难道以这么可笑的理由交待在这儿?
“你没事吧?”
一个十分温柔的男低音响起,让楚怀玉心里轻松下来,有救了。
他随即摇摇头,表示自己无力说话。那人倒也知道他的意思,前来扶他,待那人看清他的容貌后大大的晃动了一下,楚怀玉莫名的抬头看他,一看倒也是一惊,好一个美人,虽然自己照镜子时也大叹了一番妖孽,却没想到还有男人可以长得如此精雕细刻!
他看眼前的男子也就二十出头,瀑布般的水缎黑发松松的绾在脑后,精致的白玉一样的脸上一丝一毫都是鬼斧神工。而且那双眼睛还是少见的琉璃色,这样的瞳色让他多了些神秘,微抿的嘴唇带着春桃的粉红。
这是男人吗?比女人还美!
当然他忽略了自己的长相,最没权利这么说的就是他!可惜他还没有这份自觉,只是惊讶于眼前人的美丽。
“我扶你出去吧。”声音也让人如沐春风,他赶紧点点头。
白衣美男子扶着楚怀玉出了洞口,找了块树下的大石坐下歇着,楚怀玉吸了几口气,缓了好一会儿终于能说出话来,他笑着对身边的人说:“在下楚怀玉,多亏你的帮忙。”
“我是白居雅,寨中药师,这里是寨主命人新造的药池,我奉命在里面试药,怕是药气太重,让你不适,我该道歉才是。”白衫男子温婉的歉然一笑,不禁让人有眼前一亮之感。
“不,我对白色有恐惧才会那样,不是你的缘故,我误闯进去,打扰了你,我才该道歉。”楚怀玉看对方也不生分,不像他想象中的是个冷美人,也很自然的解释起来,何况确实是他自己的原因。
“你不知这药池是为你建的吗?主人进去看,何罪之有?”说完白居雅笑看着眼前仙子般脱尘的人物,怪不得让宋放都不可自拔,果真是美的倾人国城。
“我确实不知,改日我再设宴向你道谢,现在我必须去找那个管事的说一下此事,就此别过。”楚怀玉可不想让好事变成丧事,边说着拱手作别,这几日偷偷和小豆儿学的待人之礼还真是及时,现在用到,就不会对救命恩人失礼了。
白居雅看着纤细窈窕的人影匆匆转过树丛而去,心里不是滋味,居然真如传言一样美,性子也倒不错,那自己还有多大的胜算呢?
“居雅,你愣着作什么?这孩子长的挺不错嘛。”一个痞痞的声音出现在耳边。白居雅一惊,自己居然没发现他的靠近,看来他是又乱了修行。
“你怎么又来了?我很忙,离我远一些。”他微拧秀眉,怎么总来,那么大个人,成天围着他转,烦是不烦!
“怎么老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看你不开心才来安慰你,你怎么这么冷冰冰的对我!”声音的主人有一些讨好的喏喏道。
“我讨厌你!”白居雅实在不喜欢有人在身前转来转去,想推开他,又觉得这是在实力和体格上都无法完成的任务。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来人继续随着白居雅的侧身灵活的让自己保持在他身前。
“你!”
“没错。我!”他一脸灿烂的笑容,大大的笑开了,用很宏亮的声音道,“我就是喜欢白居雅!”
“你……算了,我不会理你的。”
“那也无所谓,我理你就好。”
白居雅再也不管他,回身走进药池继续工作,身后屁颠屁颠跟了个大大的影子。
8.安身立命
这厢楚怀玉急急的走过还在那儿僵持的两人身边,两人倒是识趣的跟随上来,一行三人开始寻找宋大寨主,最后还是小豆儿先反应过来,用海东青送了信笺给宋放,这才又可以安心的玩乐。
他们这一路走过,所遇的商行,小摊,无不让楚怀玉好奇,这些古人的东西倒也新鲜,还有些当街卖艺的,原本只是电视上杜撰的东西,如今活生生的在他面前表演着,当真如做梦一样。反正宋放那厮有的是银子,楚怀玉拿出一块大大的放进那卖艺人的锣中,拿锣的一见这客人也忒大方了,忙着千恩万谢,倒让付钱的不好意思。
“这位爷可是大赏了,小的们,把劲都鼓足了,给爷看段好的嘞!”如此一说,楚怀玉也不好直接走了,索幸几人的表演很精彩。他一直看着这五六层高的人梯逐渐攀升,几人稳如泰山,向上攀的如履平地,心里也是激动的不像话。却不知他一心看表演,周围那些人却是多半在看他,他看得眉开眼笑,激动的两颊粉红,松松的拢在脑后的发丝荡的妩媚妖娆。那些人哪见过这样的仙人姿容,以为寨中的白药师已是美极,却未想到比之眼前这位,白药师也多沾染了些俗的东西,哪有这股子飘逸动人?世间还有这嫡仙一样的人儿,禁不住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少爷,走吧,这儿人越来越多,怕是一会有危险。”而且都是一副垂涎的要死的样子,讨厌死了!
“那也好。”
楚怀玉这才想起宋放昨日说了要一起吃晚饭,不能太晚回去,想着便向人群外走,猛然前方出现一堵人墙挡住他的路,接着果然是个淫邪的声音响起。
“哪里去,小美人,让哥哥送你?”
楚怀玉没想到自己有被人搭讪的魅力,还是男人,莫非这年代男色成风?自己心里憋屈也懒得理他……只想着反正有木严跟着,有恃无恐,连抬眼都没有的就要越过他。
那个人气急伸手来抓,叫木严以剑柄隔下那手,来人也懂些拳脚,还颇为不服的动起手来。一时间乌烟瘴气,周围人纷纷走避,也有些爱看热闹的,都退出很远抻着脖子看。只见这两人打到一处,搭讪的一直落于下风,木严也并非认真伤人,所以下手颇软,对方早就已经无招架之力。
没几下那个路人甲就被制服,也是个三流的货色,木严反剪他手臂,他虽然疼得直咧嘴,却不知识时务,反倒恼羞成怒大吵大嚷。
“你们会后悔的,我可是云楼的人,我老大就是‘竹取剑’木严,那可是整个云寨的二当家,天下一等一的好手,看我不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吗?那可巧,我就住在云楼,怎么没见你出入?”楚怀玉笑着问他。木严居然也有名号,这倒让他很好奇。
原来木呆子是很厉害的人啊!
又想到这个人说的话未免也太可笑,除非他瞎了,要不,他怎么看不到他老大正扭着他的手臂呢!
“你少吓唬我,那云楼可是云寨的头头们住的地方,哪有你这个……”小贱人三字还未及说出口,让木严一脚踢在嘴上,凌空飞了出去,怕是不死也没半条命。
“木头,你这功夫真是不错,改日教教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