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不想。”

　　“呵，我还满心希望能穿到一个熟悉一些的朝代呢。结果这世上真有架空这一说。炎骆国，这是什么破名儿！”

　　“恩。”

　　叶飞没再多说。明火以为他是要睡了也就停了嘴。虽然他还想再唠唠，但他从不是个不识趣的人。叶飞也倒不是想睡。事实上他每晚都比明火睡得还晚。很久前就习惯了一天只睡五个小时左右,而这个可能一辈子都改不过来了。他只是有些感慨，努力了二十来年，这么一穿就都要重新开始了。

　　这晚叶飞起夜却没离开床，明火到零晨三点多的时候也醒了，不过前者是习惯始然，后者是尿憋的。明火见叶飞好像睡得挺香，他也没好意思叫。叶飞是想着尽量改改起夜的习惯，免得总打扰明火休息。而这好心的举措让明火真的是很痛苦。他在想，如果以后天天都这样下去的话他会不会得肾病。

　　夏日的天长，四五点的时候就能亮个大概。叶飞的早起时间很规律，基本就是五点半。他起来的时候明火正弓着个腰蜷缩着。现在早晚天还有些凉，叶飞以为明火是冻的。其实明火是憋着憋着硬睡着了。

　　叶飞轻轻拿过自己的被子盖在明火身上。自己睡床人家睡地，多少有点儿觉得过意不去了。

　　明火蹭地跳起来拉着叶飞就往门外走。眼睛还没睁明白呢，嘴里就直念念有词：“他妈的，你可终于醒了！”

　　“？？？”叶飞脑袋上直飘问号。这小子大清早这是要干啥？

　　小半会儿后叶飞明白了。感情他是拉着自己一起来滋润土地。

　　叶飞侧头看明火：“我说你小子自己是尿不出来怎么着？非得拉上我？”

　　明火还没清醒，迷迷糊糊回答：“我怕黑。”

　　叶飞是聪明人，听了答案前后一想就明白了。怪不得这小子洗碗那么屁大点儿功夫还要拉上自己聊两句，怪不得晚上他出来他就跟着，怪不得昨晚他没醒这小子早上就急了……

　　明火抓着叶飞的胳膊始终没松，连解裤子时都是单手的。眼也是一只紧闭一只半睁的。叶飞没有笑他怕黑的事。毕竟人都有自己怕和不喜欢的，男人怕黑，绝对少见，但也不是没可能不是么。

　　叶飞站明火旁边勾着嘴角摇头解裤子，无意间正好看到明火那脱皮的经典地方：“呵，你的老二怎么长得跟花斑豹似的？”

　　明火没反应过来，仍旧糊里糊涂的。直到叶飞不厚道地笑出声他才回过神来“你！”明火气得脸忽青忽白，眼睛总算瞪圆了。

　　“叶——飞！”

　　“干吗？”叶飞回头看明火，从脸顺势往下瞄，直瞄到明火那个“花斑豹”上才停住“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明火气得咬牙切齿，以最快的速度把裤子提上。这两天够倒霉的了，这厮居然还挖苦他。本来以为这人挺厚道的，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对？对个屁对！你试试在大太阳下被脱光了暴晒试试！看不给你的老二晒成花蘑菇！”

　　“呵，我不像你命这么好。如果我被晒一定是全方位脱皮，不像你，脱得面积这么小而且部位还……如此霸道！”

　　明火一口亮白的牙齿差点咬碎。左瞄瞄右瞄瞄，凶器呢？凶器在哪里？

　　找到了！

　　“叶飞我日你大爷！”明火拿着烧火棍在后面追着要打。

　　“那就多谢了，我大爷特不是东西。”叶飞边躲边回嘴。

　　没电视没电脑没音乐没游戏，在这个什么娱乐都没有的日子里，偶尔斗斗嘴扯扯蛋成了他们唯一的趣味。晚上的时候明火提议再猜次拳，叶飞答应了。这次输的就要连着一个月睡地上。于是又一次石头剪刀布了，明火又输了，他又要睡地了，他又郁闷了。他严重怀疑眷顾他多年的幸运大神在他遇上叶飞以后离他三千里开外了。

　　自从知道明火怕黑之后叶飞起夜的习惯依旧保持着。他会在零晨两点左右时醒来用脚踢踢那个睡得很死的人。最初在现代，明火是想什么时候去解手了什么时候醒，穿过来之后就是怕错过叶飞起夜的时间都不敢睡太实，可是现在，知道叶飞会叫醒自己也就无所谓了，放大了胆子睡。偶尔还磨磨牙，嘎嘎响，吵得叶飞直头疼。

　　叶飞和明火分工明确。叶飞负责做饭烧火喂鸡，明火负责收拾屋子和院子，对了，还有收鸡蛋。跟“收”字挂勾的基本上都是他的活。

　　这天下午明火去收鸡蛋，发现鸡蛋只有一个。两只鸡被买来之后一直辛勤产蛋，每天都会下一次，半个月里从没间断过。可是显然，今天有一只罢工了……

　　鸡蛋每天都是煮着吃，正好一人一个。像这种一个蛋的情况还没出现过。

　　“靠，今天是太监日么？”明火拿着鸡蛋嘟嚷。要不为什么只有一个蛋？！

　　“怎么了？”叶飞放往锅里放好水再走过来问明火。这小子拿个鸡蛋干吗还这么长时间？又不是要他自己现下。

　　“今天鸡蛋只有一个。”

　　“无所谓，你吃。”

　　“唔～～算了吧，我有办法。”

　　“什么？”

　　“今天我露一手吧，咱们吃鸡蛋饼！”

　　“你行不行啊？”

　　“放心放心，这个我还是可以搞定的。”

　　叶飞半信半疑。用大锅做饼一类的东西可不容易，因为火候不太好掌握。

　　明火像模像样地拿过碗放了些面粉，然后把鸡蛋打进去，又加了些盐。叶飞看着这步骤没什么问题也就进屋等着去了。

　　前十分钟，明火自信满满，烧火，放油，倒入调好的鸡蛋饼糊……

　　后十分钟，明火怒火满满，被烧，油崩，鸡蛋饼糊变成大黑饼……

　　在鸡蛋饼彻底面目全非之前，明火把它拿出来放到了碗中，分两份端到屋子里去。

　　叶飞看看鸡蛋饼，看看明火“你想用这个谋杀我么？我好像没做什么不地道的事吧……”那次打脸的事儿除外。

　　明火瞪了叶飞一眼。他不就是忘了这大锅不比天燃气么。火不能马上调大小，糊了些也是正常的吧。对，“糊了些”，他很坚持这三个字。那么厚的一张饼，就是外面焦了，里边应该还是没问题的。那就说明的确是只糊了“一些”！

　　“咳，我这是充份发挥兄弟情呢。你少废话，快吃！”明火敲了敲碗边儿，自己也坐到床上。这床啊，他天天只有看的份儿，坐的份儿，就是他妈没有躺的份儿！

　　“那你这兄弟情也挺可怕的。我的味觉肯定会感到悲哀。”叶飞说着把饼上面焦了的部分刮了刮。

　　“别抱怨，我这是在努力让你有个铁胃！以后没准儿连这都没得吃了。”明火嘴硬着说完也学叶飞似地刮了刮。

　　“呵呵～”

　　“噗，呸呸，别吃了，生的。”明火放下手上的东西看着叶飞道。

　　叶飞摇了摇头，未熟的东西还是往嘴里送了。明火说得没错，也许哪天他们连这都吃不上。人活着就是这样，今天还在云端，明天却有可能掉哪个泥沼里了。自己早几年前就已经经历过了不是么。

　　005

　　活了二十多年，从没亲身遇过奇迹的叶飞和明火自然不认为奇迹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当然，穿越一事不算，因为他们觉得这不是奇迹，这是命运，是灾难。如果真像小说里说的一样宝刀肩上扛，花魁怀里抱那还差不多。可眼下就好比一个只爱钱的青楼女子莫明其妙被赎了身却发现对方是个只有赎金的穷光蛋地痦一样，出了鸟笼进狗窝，左右没好到哪儿去。说起来还真不如呢，被赎了好歹有个自由，想回去照样可以回去，可像叶飞他们现在这样连回去都没办法。从一开始就是强制性的，老天连点儿反驳的机会也没给。

　　太阳一升一落，一落一升，二十三天就这么过去了。明火的人生第四悲再次出现。家里，马上就要断粮了。连那两只下蛋的老母鸡也都全部挂上了歇业招牌。

　　这天天刚亮，叶飞说去散散步就自己出去了。明火不死心地再次跑到鸡篓子前看看有没有鸡蛋，结果还是没有。明火不知道鸡下蛋下一阵子也会休息一段时间，他俨然以为这两只鸡以后再也不会下蛋了。不下蛋的母鸡除了被放血吃肉还有另一种结果，等着被主人宰了吃肉。

　　得，不下蛋是吧？那就杀掉好了！明火这样想着就往鸡窝走去。鸡窝和鸡篓子不在一个地方，离了有几米远。明火越看越觉着不对劲儿。他家鸡明明是花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就一团黄毛球儿。金黄金黄的小黄毛球儿。

　　“靠！鸡呢？！”明火拎起小黄毛球儿，发现只有它一个，鸡没有了！

　　“唉哟，你快放开我！”小毛球儿直扑腾着叫了起来。

　　明火挑眉，合着这小东西是妖精？！不然为什么会说话？他非常无比肯定这声音就是从他手里拎的小毛球儿身上发出来的。呵，穿越都穿了，有精怪倒是不稀奇了。最多就是听到它说话的一瞬间有些惊讶吧。

　　“小不点儿，哪儿来的？我家鸡是你吃的么？”明火没松手地看着小毛球儿，对于疑凶，管它是狗妖还是狐妖，他当然要先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脸儿长得有点儿像狐狸，可是狐狸不都是白色灰色火红色么，哪儿来金黄？

　　“切，就你这两只破鸡，还不够我塞牙缝儿的呢！做什么这般小气？再说了，你的鸡不是在这儿呢么！”小狐狸不扑腾了，换个鄙视的眼神望着明火道。

　　“嘿，你个偷鸡吃的还有理了？你倒是说说，我的鸡在哪儿？”明火说着把小毛球儿抬高了一些。他能不小气么，口都快糊不上了呢。两只鸡啊，够他和叶飞吃几天的了。

　　“在这儿啊！”小毛球儿眨巴着圆溜溜的可爱眼睛道。

　　“你这小崽子睁眼说瞎话吧。哪儿有？你连根儿鸡毛都没给我留下！”

　　“你怎么这么笨啊！你的鸡在我肚子里，而我在这里，那不就等于你的鸡在这里么？”

　　“行，我不跟你扯这没用的。说吧，你要怎么赔我的鸡。”明火就这么拎着小毛球儿问。

　　叶飞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明火背对着他，右手腕弓起举高不知拎着什么。嘴里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他正要问，另一个声音却响起来了。

　　“明天，等明天我一定赔给你！”小毛球儿眼珠叽哩咕噜转。那狡猾的样子实在让明火很头疼。

　　“狐狸？哪儿来的？”叶飞怀里兜只王八问明火。他今天早上去河边散步，想着找找地方明天来抓鱼。结果地方没找好，王八倒是逮来一只。

　　“家里的两只老母鸡换的。叶飞，你说狐狸肉会好吃么？”明火一副如果好吃我马上宰了它的表情道。

　　“啊！你不能吃我！”

　　小狐狸尖叫着变身跳出明火的魔爪，从黄黄的小毛球儿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儿。穿着红色的小肚兜，光个小屁股，这么看来倒是和人类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变身，那谁都会以为他就是个正常的孩子。

　　见着会说话的狐狸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惊讶，可是见到会说话又会变身的狐狸就不止是一点点惊讶了，还带着些许好奇。

　　明火原地蹲下来问：“小孩儿，你到底哪儿来的？”

　　小孩儿一听明火问他是哪儿来的他就不说话了，也没了刚才那股子嚣张气儿。

　　“算了，他不喜欢说就不说。”。叶飞边把王八放到盆子里边道。

　　明火这才发现，叶飞怀里刚刚兜了只王八。还挺大个儿的，此刻正缩着脖子呢。

　　“在哪弄的这东西？”

　　“呵，本来是想去看看有没有地方抓鱼，结果地方没找好，把它抓来了。”

　　“鸡没了来只王八。你说这算补偿么？”

　　“肯定比没有强，晚上把它炖了吃。”

　　叶飞进去打算换身衣服，刚才那位王老兄一兜衣服都脏了。明火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便跟了进去。不止他，小孩儿也跟进去了。明火没想多为难小孩儿，便跟他道了声“你可以走了，鸡也不用你赔。”

　　小孩儿没动地方，明火又补了一句“走的时候可别把王八再摸走啊！”

　　“啊呸！谁稀罕！”小孩儿气得两腮鼓起，跟小青蛙一样。不过也是只非常可爱的小青蛙。王八那东西他才不吃呢，给了也咬不动。再说了，王八血多腥啊，弄脏了他的爱毛儿可要不得。

　　叶飞拿着衣服瞅瞅大的，再看看小的，他总觉着当着这一人一兽换衣服很别扭呢。于是就道了声：“你俩能先出去一下么？”

　　明火在场倒没什么，反正都是大男人，没什么可怕看的。可是这小不点儿在场着实奇怪。

　　“当然～”明火看明白了就一只胳膊夹住小孩儿出去了。

　　小孩儿挺安静的，眼神里还透着很容易被察觉的悲伤。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眼神，叶飞才说了之前那句“算了，他不喜欢说就不说。”吧。叶飞对这种眼神太熟悉，因为他之前在孤儿院里时，好多孩子们都是这种眼神。落莫，哀伤，难过……

　　明火把小孩儿放坐到家里唯一的小板凳上，自己则蹲在小孩儿面前。这小板凳是原来那几只腿不一边儿长的大板凳，让叶飞用家里找出来的几样工具把腿给割短割平了，现在当小板凳倒也挺不错。

　　“小不点儿，刚才不挺嚣张的，这会儿咋蔫巴了？”明火捏了捏小孩儿的鼻子，还真可爱，一副特别好欺负的样子。

　　“我有名字，你别叫我小不点儿！我看你也没高到哪儿去。和屋里那个人比你就是小个儿！”

　　“你！”明火显然被踩到痛处了。谁说这小孩儿可爱的？谁说的？他比叶飞是矮了不少，叶飞得有个一米八六，自己勉强够一米七八。虽说不到十厘米吧，但这已经很多了。本来自己已经无视了这个问题，结果这小不点儿居然挖出了他的内伤。

　　明氏词典里，内伤=内在伤心事。

　　“你什么你，我叫千雪漓！记住了啊，再叫我小不点儿你就是连记性都不好的呆瓜小个儿！”

　　“还千雪梨呢，我看大白梨得了。要不就叫二狗子吧，你没变身的时候挺像黄皮狗。”

　　“你！”这回换小孩儿炸毛了。二狗子好难听，他可是狐族王子啊！！尽管现在是落魄了点儿，但他真是狐王的长子。

　　“你什么你？想跟我斗嘴你还差远了。小黄毛儿！”明火把小孩儿的头发揉乱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了四五个别称，小破孩儿，小不点儿，大白梨，二狗子，小黄毛儿……

　　“你懂个屁！在狐族只有半狐半仙的血统才有我这种金黄色的毛发。这是王族的象征，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井底蛤蟆！呆瓜小个儿！”

　　的确，在千雪漓的老家狐族圣地，只有狐王的孩子才会有金色的毛发。等他们生下来过五岁之后才会变成雪白色。千雪漓今年才三岁，他的聪明在狐族圣地可是传遍了的。他一开始就用真身而非人类的模样出现也是一早就计划好，因为当他是狐狸状态的时候身上会有一种香味，一种可以让人卸下心防的香味。这也是当时明火和叶飞接受得很快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