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的过程一向乏味，然而旅途中有个有事没事就爱招惹Ｒ的海琦，被招惹的人也不是什麽好物，於是这一路上究竟有多闹腾是可想而知的，至少仇然已经学会面不改色地对满脸古怪的路人投以微笑。

十几天足够他们出鲁斯边境，这会儿三人正驾马走在官道上，官道颇大，足够两支压镖的队伍并骑，两旁的林子也因地形愈渐偏北而由稀疏转浓密，此时虽正值严冬，天候却没有南方海隶夹带水气的湿冷，也没有北方那几乎能把人冻成冰棍儿般的刺骨森冷，因此三人都没另加棉袄。

这会儿，海琦走在前头，仇然落了些，走在最後的是Ｒ，他的身子随着马匹走动而摇晃，面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正在默背这些日子来仇然教他的穴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马鞍，耳边不时传来海琦的声音，这这几天海琦不知道被什麽给刺激到──Ｒ认为的──突然诗兴大发，整个人的形象立刻高大起来──仇然说的──只见海琦陶醉的望着官道两旁那些错落生长、开着小花的树，摇头晃脑念着些Ｒ不知所云的东西。

的确，在一片几乎秃光了的枝条中，同样秃却开着洁白细小花朵确实很显眼，但那不足以让Ｒ明白海琦的行为，所以他坚决认为这一切仅是海琦冻坏脑子的结果。

Ｒ策马来到仇然身边，奴了奴前头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海琦，满脸的不怀好意，「我可以戳他几针吗？搞不好就正常了。」他缺乏实验品。

仇然有些啼笑皆非的望着他，Ｒ跟他学的都是有一定杀伤力的穴位，随便拿哪个来试都不太好，打趣道：「小心你扎失败，他赖你一辈子。」认识Ｒ久了，他也渐渐知道该如何应付Ｒ，与其苦口婆心劝告让他反感，不如点名後果让他觉得麻烦而放弃还要来得有效多了。

「那也要他够能耐。」Ｒ撇撇嘴，不过转眼间又是跃跃欲试，「那我扎他那个说不出话的穴道？」

「如果你想跟他对上的话。」已经习惯他把穴道名儿乱叫一通的仇然气定神闲地道，他一向不阻止这两人打一架，反正能耗掉多馀体力又不会波及到别人，何乐不为？说实话这几天他们听诗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

「喂！你们要讲别人不是好歹也放低音量好不？」前头的海琦没好气的转头瞪他们，说完眼珠子一转看向Ｒ道：「我才不跟你打，省得糟蹋这好景色！」

馀下的两人默默的看着四周他所谓的「好景色」，对视一眼後，Ｒ用肯定的语气说：「这家伙真的有毛病，你真的不让我戳他几针？」

「但你可能会扎死他……」仇然为难了。

「你们这两个没眼光的家伙！瞧瞧那些树！瞧瞧那些花！是多麽的屹立挺拔、坚忍纯净！」

Ｒ挖挖耳朵，兴致缺缺的道：「不就是普通的树，普通的花？」他压根瞧不出半点对方口中的形容词，说完无视对方怒目瞪视，迳自转头对仇然说：「该吃东西了吧？」

仇然仰头看看日头，发现也差不多是午膳时间了，便提议到不远处的小湖边歇息，於是Ｒ马鞭一甩，一马当先就往前冲，仇然怕他走错赶紧跟上，馀下海琦望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收起怒容，啐了声，「两个不懂及时行乐的家伙！」才悠哉悠哉的驾马前行。

然而一刻钟後，海琦深刻地体会到Ｒ对这四个字不同的见解──

「我说……我为什麽非得帮你抓鱼不可！」海琦一张俊脸被怒气扭得没半点原样，此刻他正光着臂膀，完全没半点形象的立在湖边抓鱼！

回朔44 (穿越/强强)

而那个被用吃人目光紧盯的男人可不在乎，恣意地来回游着，把鱼赶到海琦那边後才冒出头说：「因为我想吃烤鱼。」

语气理所当然得让海琦瞪大眼，混蛋！

想起方才他赶上这两人时，Ｒ背对着他弯身看着湖里，仇然则将他们的马匹卸下马鞍和行李，拍拍马头放它们吃草喝水溜搭去，见他到了很有良心的送上一抹歉意的温笑，只是当他依样画葫芦放马吃草去，手里拿了块乾粮边啃边走到湖边看那疯子究竟在干麻时，对方倏地转头看向他，面上尽是不怀好意的诡笑，心生警惕的他还没来得及防备就给一脚踹进水里──得到的理由他娘的同上！

「你怎麽不找你姘头来抓？！」海琦气得口不择言，然而话一出他就後悔了，心虚的偷瞄岸边，庆幸仇然捡枝条还未回来，仇然不同於Ｒ，玩笑可以乱开，话不能乱讲……

「姘头？」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Ｒ不解的挑眉，偏头略想了一下，虽然不懂意思但应该是指仇然，於是他这麽说：「他不会水。」

他这番话等於承认仇然就是他姘头──虽然他压根不懂这词儿的意思──但海琦依旧乐得很，难得能占到疯子的便宜，叫他怎麽能不开心？於是手臂往湖边一捞，长剑出鞘，屏气凝神，眼神锐利，瞧准时机就往水里快速刺了几剑！

Ｒ讶异的看着海琦举着插满鱼的长剑，痞气味十足的脸尽是得意的看着自己，Ｒ啼笑皆非地说：「不错嘛。」

海琦得意之馀又插了几剑，直到数量够他们三个大男人吃还有剩才爬上岸穿起衣衫来，他盯着那个划到岸边开始搓洗身体的男人许久，突然道：「你实在不像个杀手。」

Ｒ一顿，抬头瞥去，那一瞬间他捕捉到海琦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暗──尽管对方有意无意站在背光处，但依旧没能蒙蔽Ｒ那双带着特殊膜片的眼睛──他眯眼分析目前的情况，最後道：「但我确实是。」嘴边扬起的是一如往常的似笑非笑，只是此刻却多了几分玩味和危险。

他很清楚，这个人可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麽简单。

观察，可是杀手最基础的课程呐。

仇然总以为他们之间的打闹是互相看不顺眼，但Ｒ却很清楚，海琦是在试探，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比如说目光。这个世界的杀手他不清楚，但在他们的世界，最危险的不是人，而是科技，只要在几里外就能取人性命，五感不敏锐根本活不过一次任务结束，那几乎成了本能。

而这个男人，至今为止，看他的目光都是评估和审视，若不是此人分寸拿捏极好，从没真正对他「下手」，否则他可以保证，海琦的下场绝不是蹲茅厕这麽简单，毕竟他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仇然。

「我没听过你这号人物。」海琦缓步来到岸边，居高临下的盯着Ｒ不放，面上的痞气早已收起，淡然的眉眼间威严尽显，一头湿发无法掩盖那一身尊贵的气势。

意外对方竟挑这时露出尾巴，Ｒ眉一挑，歛去面上的惊讶，不为所动的回视，一点也没有位处低处而矮了半分气势，「直接把你的目的说出来，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回朔45 (穿越/强强)

海琦一顿，似乎被Ｒ的话给打乱了原先想说的话，面上微动，最後笑了，带着欣赏和满意，他说：「你可愿为我做事？我保证，我会尽我所能实现你所有要求。」

上位者的傲慢还真是不管在哪都一样。Ｒ扯扯嘴角，一贯沉黑的双眸闪着冷意，指头不经意的抚摩那枚透黑的指环，似乎在思考对方的提议。然而在海琦还没来得及扯开满意的微笑时，耳边已传来Ｒ的回答，「我拒绝。」语气轻淡却坚定。

大概从没被这麽乾脆的拒绝过，海琦面上倏地一沉，深沉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鸷，踏前一步，逼人的气势顿时扑去，「给我理由。」

Ｒ下颚微扬，不经意地划出一抹倨傲的弧度，他冷哼了声：「想当我的主人？你，不行。」

精心培养他的组织都办不到了，更遑论眼前这个落後世界里的人！即使他的身分可能不简单，但那又如何？这类人他一向没少杀过。

听到这句轻视十足的话，海琦竟不怒，话锋陡然一转，带上几分好奇地问：「那谁行？」这麽问着的同时，他甚至收起那身威吓用的气势，恢复平常的痞气。认识的这段时间里，他很清楚这男人有多恣意妄为，而拥有这种性子的人偏偏又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杀手──还是身手好到招揽不成必除之的那种──压根逼不得，所以自己若再不收歛这活似逼良为娼的行径，等於给对方足够的理由行凶……白痴都不这麽干，何况自己还不是！再说，他可从来没敢忘过这男人身上究竟有多少不知名却同样危险的东西！虽然他真的很中意亚……

而那个目睹海琦变脸堪比翻书的Ｒ，扬扬眉。瞧海琦那副神色自若，眼神乾净的彷佛方才咄咄逼人的不是他，显然海琦於此已然挺熟练。

竟然没转出个神经病？Ｒ讽刺的想。

大概是Ｒ面上太过明显的质疑，海琦耸耸肩，「那副样子久了也挺累人的，反正对你也无用，不如收了。」反正目的也达到了，「喂！你还没回答老子！」

Ｒ眯眼看着岸上那人好一会儿，似乎在估量对方的可信度，末了俐落的翻身上岸，迅速穿起衣杉，──他虽不介意光着身子与人打斗，但那实在太毁形象了──过程中始终与海琦保持一定距离，海琦也不催，安分的立在那儿，但注视Ｒ的目光中却闪着认真，坚持要个答案。

始终没移开过视线的Ｒ终於松口，「目前没有。还有，你该让仇然回来了，否则这些鱼也甭吃了。」能捡柴捡这麽久，要他不信是海琦从中作梗，他就改行当厨师！

闻言海琦先是眼睛一亮，末了扯开无辜的笑容。Ｒ眯眼盯着他瞧，偏头思索，最後道：「不用想怎麽征服我，最晚三个月，我非得离开这里，永远。」

海琦面色微变，「你……」才说个字，便见仇然同一名女子从小湖另一边缓步行来，目力优异的两人自然没漏看女子衣衫有些不整，身上更是披着仇然的外衣，虽因距离过远没能看清女子面上表情，但那副样子一见便知发生了何事。

Ｒ偏头望向海琦，似笑非笑的说：「看来当你下属也没多好，必要时竟然连色相都得出卖。」

回朔46 (穿越/强强)

Ｒ偏头望向海琦，似笑非笑的说：「看来当你下属也没多好，必要时竟然连色相都得出卖。」

说完也不理会海琦，迳自向仇然走去。

海琦望着Ｒ高挺的背影，眼里满是深沉，只听他喃喃道：「……三个月？有点糟糕啊……」

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海琦此刻心思的Ｒ，很自然地接过仇然手上的枯枝，边听对方解释，内容不外乎就是捡枝条途中碰巧救了人之类的。Ｒ的态度有些漫不经心，就算事前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海琦的手下，他也不会对这类事抱以任何同情，只是仇然絮絮叨叨解释的样子让他有些不解。耸耸肩瞥向那个矮了仇然一颗头有的女子，虽然对方低着头，但从侧边看来，隐约能看出是名挺清秀的女子，她紧拉着披在身上的外衣，手指甚至还微微的颤抖，怯弱模样十足。

知情的Ｒ兴致缺缺的移开视线，仇然则像是有心事般紧锁眉梢，他们没有想到，就是这麽一个女子让他们在一个时辰後栽了个跟斗。

他们被下毒了。

若不是自己刚好是毒门出身，否则恐怕……仇然後怕的想。一向温和的脸难得拉下，无暇理会跑掉的女子，迅速的给自己和最近的海琦喂下解药，才想去找小解去的Ｒ，就见对方一脸无事的从旁边的小道转了出来。

「你、你没事？」仇然紧张的上前就要拉过Ｒ查看，却被Ｒ给避过了。

「嘿！我还没洗手！」Ｒ说，迅速地扫了眼有些忙乱的仇然和火坑边上显得有些蔫蔫然的海琦，却不见那个女子，Ｒ挑眉道：「出了什麽事？」

「她下毒。」仇然简短有力的解释，摸出一颗药丸就要塞给Ｒ，但依旧被Ｒ给避开了，仇然严肃道：「我不知道你怎麽会没事，但你还是吃了我才放心。」

Ｒ也难得用严肃的语气说：「休想我在没洗手前拿任何东西塞进嘴里，这很恶心。」嫌恶的瞥了一眼仇然手上那粒乌漆抹黑，一点也不惹人喜爱的圆球，道：「还有，身为杀手，我抗毒力绝对比你们好，一般的毒对我没有影响，所以别想让我吃它，它看起来真的很恶心！」

边说边不知从哪拿出一个透明的小圆球，用力捏破後用里头黏稠的液体细心的搓着手，仇然早就在他们认识的第一天便看过了，因此也不觉得稀罕。虽然对方这麽说，仇然还是觉得Ｒ吃了他才安心，於是他趁Ｒ不注意时，技巧性的把药丸弹进对方嘴里，这才满意的笑了，但很快的又拉下脸，一脸阴郁。

难得被设计的Ｒ才抬头想抗议，抬眼却看到一脸郁色的仇然，挑眉方要开口，海琦懒洋洋的声音就传来了，「别在意了，仇然，就是你也没能料到那女人会恩将仇报，以後堤防点就好。」

虽说是劝慰话，但越是这麽轻描淡写反倒让仇然更愧疚，毕竟人是他救的，却差点赔上友人。

「死了就是他没本事而已。」Ｒ用不在乎的口气说道。他拍拍仇然的肩，目光却投向海琦，却得到对方警告的回视，Ｒ微扯嘴角，挑衅意味浓厚，但最终还是如海琦所愿，没有揭穿对方，只因为他清楚海琦对仇然没有杀意──杀自己还比较有可能──既然如此，他并不想多管闲事，保住床伴的性命已经够仁义尽致了。

回朔47 (穿越/强强)

小修

正文

仇然叹气，突然想起那位姑娘的动机，他不解对方为什麽想毒害自己一行人，毕竟自己从暴徒手中救下她不是？「那位姑娘究竟是……」

「当然是灭口，换了我也会这麽干。」Ｒ说，面上语气中尽是理所当然。

「果然是冷血无情的杀手。」海琦讽道。

Ｒ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你有资格说我吗？阴险的混蛋……噢不，现在只是个中毒无能的家伙，真没用。」嘴边的弧度比往常多上几许冷意。

海琦气极，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又不像这两个家伙！出身毒门的仇然就算了，另一个明明只是取人性命的刽子手，对毒竟也这麽能抵抗？

是他太没用还是同伴太奇怪？这个疑问才刚冒出头马上就被海琦归类後者。虽说为了刺激仇然而让手下下狠手，但情况却比他预估还糟糕──竟只有他一个人狼狈！他还以为至少有亚作陪！太糟糕了！

海琦决定迁怒别人，只见他沉下脸，用一副语重心长的严肃表情同仇然说：「仇然，你混了江湖这麽多年，竟然还这麽疏於防备？我只能说，你没出事那只因你背後那个没什麽人想惹的强硬出身和强悍的武艺。要知道人性本恶，你旁边那个就是最好的例子！」

Ｒ冷笑，最後指着还没完全恢复，还瘫在地上的海琦同仇然说：「该走了，马剩两匹，这个中点小毒就没用的家伙大概一时也没办法骑马，我就委屈点吧！」一双沉黑的眼中满是不掩饰的恶意。说完便无视一脸惊愕的两人，缓步来到无力起身的海琦面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海琦不自觉得吞了口唾液，然後在他反应过来前突然就被扛了起来。

此举直接惹来某人的惊吓，「你、你、你干麻！？」

不理会海琦的惊叫，Ｒ还恶劣的拍拍对方的臀部──於是惊叫转变成鬼吼鬼叫──他转身见仇然还呆立在那边，不禁挑眉说：「还呆在那干麻？走了。」

由於担搁了一些时间，他们必须加快脚程，期望今天能顺利到达西乐。

在赶路的途中，海琦闷声问：「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在明知自己的身分可能是他惹不起的情况下，还敢这麽同自己开玩笑？

拉着缰绳的Ｒ正无聊，骑马已经不能为他带来什麽新鲜感了。而海琦的话刚好给他来点兴趣，「你敢的话。」边说他边威胁似的抓着海琦晃了晃，示意对方此刻的身体状况若自己要把他扔下马是很件容易的事。

「我保证我绝对是那个最能成功杀了你的人。」海琦沉声说，似乎一点也没被Ｒ给吓住。

「你？」这次Ｒ直接给了个不屑的短音。

海琦实在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但他也清楚这男人不是那种骄傲的看不清自己的家伙，他敢这麽说就表示有所倚仗。他眼里闪过一抹深沉，嘴上却道：「喂！疯子，你就不好奇我想干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