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心里怨念丛生,却不敢太靠近前,又不能离得太远,悄悄在一边看着。
云舒是个极为坚韧的人,不会看不开,但是从来没见他如此失态,想知道他会如何处理现在的局面,想知道,他究竟在意的是谁,而且这里离谈判地点很近,千万别出意外,小言在心里为自己跟踪找理由。
他明明知道这个身体里已经换人了,却从来不问问我是谁,只要是这个躯壳所吩咐的都会无条件服从吗?无论里面是谁都会一视同仁吗?
每次只要想起就让人心中酸涩,小言紧握的手指节泛白。
我一定要弄明白,我和严岐究竟有没有差别。
太阳在云雾缭绕的山中升起,小言看着那个纹丝不动的人终于慢慢的站起来,踉跄了一下……
“啊……云舒……”小言肝胆俱裂,飞身扑过去,一捞抓住了那个不慎往下掉的身子,另一只手反手往旁边抓去,指甲崩飞,刺骨的疼痛中,终于,抠住了一道突出的岩石,两人的身形半挂在山巅,缭绕的云雾在阳光的照射下随风飘荡。
云舒的身体还在麻痹当中,盘膝坐了两个时辰,起身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木麻的身子不小心往下掉的时候竟然就在想,呵,不用再想了,就这样吧,我可没想过要轻生……
可是一声大喊,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抬头,那抓住自己胳膊的是他!
真疼啊,果然是十指连心,小言忍住左手的刺痛,低头急切的问道,“要不要紧?云舒。”
没有人回答。
“云舒?”小言大急,提高了声音。
“……这座山不是很高。”
云舒的声音很小,但是小言听的很清楚,这才四下打量了一番,不禁苦笑了一声,果然是关心则乱,晚上摸黑上山没看清楚,早上雾重又没仔细看,结果这个悬崖虽然很高,但是有很多突出的岩石可以跳到旁边的山壁上。
冷静下来计算了一番,小言松手,右手用力往上拉抱住了云舒,脚下点了两下突出的岩石,两人平稳的落到地上,紧紧抱住云舒,身体还在轻微的颤抖,小言心里完全是劫后重生的欣喜和后怕。
“云舒……云舒……”一声一声喊着这个人的名字来确定,还活着,云舒还活着……
“没事了……没事了……”云舒抱着他,一声一声回应,轻拍着他的背部。
终于平静下来,小言一把把人推到一边,厉声说道,“你是傻子吗?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发什么呆?腿麻了不会坐下等好了再起来?……”
云舒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听他连绵不绝的教训。
从来就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
谁惹恼了他或者逆了他的心意顶多骂两声讽刺几句,犯了错就拖到刑房鞭子伺候,哪里会像这样滔滔不绝的厉声怒骂,很难得呢。
云舒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盈满笑意。
小言大怒,自己在这里气个半死,他还觉得好笑。立刻收声,转身离去。
“你的手……”云舒这才注意到地上低落的血迹,看到了那只血肉模糊的手。
刚一开口,前面的人几个起落已经远远的离去。
“等等,我给你包扎一下……”云舒在后面追赶,可是前面的人根本就无视他的呼喊,越走越远。
等云舒回到分舵时,小言已经包扎完毕,大队人马准备出发,看到云舒进来仍然面无表情,很快所有人启程离开,前往本次谈判的地点万叶谷。
手指很疼,小言看着自己的左手,一夜未睡的脸色也很难看,幸好自己已经有了依凭,不必非得依靠功夫,否则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谈判的条件。
谈判进行的比较顺利。
老夫人早已经告诉了自己九幽山庄的事:山庄以情报买卖为主,因为山庄主人历来都是女子,所以行事极端低调,山庄的继任者要嫁于自己的堂兄弟或表兄弟,以保持血统纯正。
年轻时的老夫人极为冷情,除了自己的妹妹根本就没有在意的人,也不喜欢自己的未婚夫婿,继任前夕外出巡视的时候碰到了严岐的父亲,虽然知道他已经成亲了还有妾室无数,还是被那个花花公子诱哄的动了心,回去之后筹划了一年逃到罗云山。
刚听到老夫人说的时候小言觉的很奇怪,总觉得哪里少了点什么,摇头,老夫人不想说就算了吧。
看着自己现在的相貌就知道老夫人年轻时肯定极其美丽,有点感情纠葛才是正常的——自己这个身体男生女相,从一见到就不喜,认为较之前世大为不如,可是却不得不承认确实很美,不过不是自己想要的美就是了。
九幽山庄之人擅长毒药,情报收集买卖做的也很大,比起小言这几年仓促建立的情报队伍厉害的多,而且言教主从来没想过用毒控制他人,所以所得情报较之差了许多。
两方达成协议,虽然自己要付出的银子不少,但是有皇家这个冤大头在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情报是真的,再多银子也舍得给。
谈判结束,小言看看自己的秘密武器,虽然没有展示的机会,但总有它表现的舞台。
回到雷州分舵,言教主看着自己收集的情报,想着自己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心里的感觉奇怪的部分消除了许多。
老夫人要留在雷州分舵这里负责双方协调。
唉,当我是瞎的么,拉拉虽然少见,但是在那个女权至上的山庄里有什么不可能,老夫人喜欢的竟然是女人,怪不得挑了个那么偏的院子谁都不见,连自己的老公也爱理不理,哪里像为情私奔的人。
在古代这个叫什么来着,男子是龙阳、断袖,女子嘛,好像是磨镜,自己当年差点变成男性公敌,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嗯,肯定是磨镜。
85.放手
写完了东西,小言又反复看了好几遍,到此为止吧,早上所受的惊吓比当初中弹时还要可怕,自己再也受不了这种惊吓。前世今生加起来活了三十二年,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招呼下人把云舒喊进书房,小言不去看他,拿起手中的情报心不在焉的看着。
“你要的东西。”静默了半晌,小言指了指桌子,“你以后就留在这里负责雷州的事务。”
是自己太过份了,逼他到现在的田地,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无论你把我看成谁,只要你好好活着,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同意。
我认了,我放手。
休书。云舒低头笑了笑,小言正低头看情报,根本没有看到这个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
“拿了东西就退下吧,我已经吩咐了下去了,从明天开始你就是雷州分舵的……”
那一纸休书正在眼前的蜡烛边燃烧,旁边的云舒正在挑衅的看着自己。
“啪……”小言把手里的东西拍到桌上,心里的酸涩变成怒火,“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怎样?”云舒走到近前,跨坐到小言膝上,“我要你,我要做你的雅君。”不再犹豫了,生死一瞬间你扑了过来,万箭穿身又怎样,那我就陪着你一起违誓好了;生死相随的情人又怎样,那我也要独占你,半点也不分给别人。
一直不敢相信他会真的喜欢上自己,即使他百般的爱惜也没有令自己确信,但是现在……
云舒埋头深深的吸了口气,淡淡的草药香气熏人欲醉,现在我要让你知道。
“哼……”小言用力想把人推开,可惜只有一只手根本就没法把这只大章鱼从身上撕下来,“你不是说要净身离弃,还要留在雷州负责山庄事宜,我现在都满足你了,你又来说什么鬼话。”
云舒抓住那只完好的手,轻柔的亲吻着,放到嘴里舔咬着,知道他这里极其敏感。小言猛然站起,全然不管跌落在地的云舒,努力平息升起的欲望。
“我……既然已经允了放你走就不会再碰你……不要让我厌恶你……”说完转身离开书房。
“可恶。”小言抬脚踢翻了房间里的椅子,竟然还是敌不过云舒的诱惑,他究竟有什么好,回去就找他十个八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放到房里,保证个个都比他漂亮温顺,床上功夫也好得多,不会限制自己玩花样,自己又不是非他不可。
心里是这样发狠的想着,可是也只是想而已。
两人在一起的这五六年,自己有多少机会去品尝身边的各式各样的美男子,可是从来没有动过这种心思,知道云舒不喜欢自己身上有他人的味道,自己又何尝不是,不是心之所属根本就不会碰。
看到优秀的俊男美女顶多调笑两句罢了,只是想看他吃醋扭开脸的样子,刚才看到云舒微笑着含着自己的手指,全身的热气都跑到小腹那里,一阵一阵的发紧,脑子一空,差点抱住了人肆意为之。
在卧房里转了有多半个时辰,小言心情渐渐平复,招呼下人抬进热水,把人都赶出去,好不容易脱下衣服,小言坐在浴桶里,看着自己受伤的手,眼睛里水汽弥漫——从此后就剩下自己了,再也没有人随时随地陪在自己身边,听自己说话,无论什么事都替自己着想,计划有缺漏总是能及时指出,累了小憩的时候帮自己按摩头部,府里令人头痛的琐碎事也处理的很利落。
还有就是床上,百依百顺的样子总是让人忍不住一遍一遍的索要……
“云舒……”小言闭上眼睛低声自语……
“咔嗒”窗户那里传来一声轻响,一个细长的身影的跳了进来,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笑容。
“你叫我啊。”
小言冷眼看着云舒朝自己走来,“出去。”
“我帮你搓背。”
“出去。”
云舒已经拿起了毛巾,“我帮你搓背。”
也许是他说话间没有用敬语,也许是他的动作太轻柔,小言不再多说什么,闭着眼睛不说话,一时间室内只有些许水声响起。
“老夫人决定留在这里了吗?”云舒突然开口。
“嗯。”
“那我就不用留下了吧。”
“留。”
……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
“不用擦了,你出去吧。”水慢慢凉下来,小言开口赶人。
云舒没有离开,帮他擦干身子,穿上里衣,自己飞快的脱掉衣服跳进浴桶里,小言皱眉,虽然已经是五月天气,但是晚上仍然凉意甚重,而且这水也不是多热。
“胡闹,快出来。”
云舒抬头看着他,“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想感受一下你。”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勾引,一股热气涌到小腹,身体立刻有了反应,小言转身朝桌子走去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随便你。”
书房的文书刚才拿过来一些,小言坐下看了会儿,不去想水里那个正在努力诱惑自己的人。无奈身体的反应实在是不受控制。
自从云舒生病再就是雷州之行,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亲热过,现在人就不着寸缕的摆在身后,没有反应那是不可能的。
推开身边的文书,小言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云舒正趴在桶沿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脚步没有停顿,大步走出卧房。
“给我重新收拾一个房间。”小言找来管家吩咐。很快在旁边的房间里安寝。
翻了个身,小言心里总觉的不安,“……气死我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那个人不会还在水里吧?
言教主再也躺不住了,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冲到原先的卧室,从冰冷的水里捞起同样冰冷的云舒。
“你想找死吗?……”气急的吼声响遍后院。“快去找大夫。”
终于把人安顿好了,小言看着这个从一来到这个世界就陪着自己的人,心里还是割舍不下,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这种一步。
小言站起来想离开,衣袖被人拉住。
拽,不放,再拽,不放……
要搁在平时另一只手没事,抬手切断衣袖走人,再不行大不了脱下衣服走人就是,可是现在另一只手受伤,身上只有唯一的一件里衣,总不成光着走回自己的房间。
“真要我留下?”小言重新坐回床上,手摸着云舒柔软的头发,他最喜欢的就是云舒的头发,细细软软,毛茸茸、顺滑的像小狗的乳毛。
“嗯。”云舒睁开眼睛看着他,乌黑的眼睛一闪又紧紧的闭上了。
他留下肯定不会规规矩矩的躺着,但是只要他肯留下就有挽救的余地,而且,和他做那种事很舒服、很自然,云舒从来不觉得难为情——只要某人别说太令人难堪的话。
……
小言上床,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把人揽进怀里。
竟然是规规矩矩的躺着。
云舒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俊美的面容,心里沮丧,自己对他的吸引力竟然降低了这么多。原先只要五六天不做,他就算再累也要把自己拖到床上玩半天,即使是白天只要兴致来了也会压倒了尽兴为止,现在倒好,两人有两个月没有亲热,他却这样子规矩的抱着人不动!
“我想知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云舒闷声说道,上次晋王和教主谈过之后,出门的时候一脸的不可思议,那时候自己就想找个机会问了,可是紧接着那个美丽的少年就来了,“还有那三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小言心里终于有了些满足感,低头亲着云舒细软的发丝,“所有的事我都会告诉你的……”
低沉的嗓音讲述了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
听完之后云舒心里只有一个词——嫉妒。
听小言说完前尘往事,云舒不是像慕容遂那样为他前世的性别和职业觉得不可思议,他只是嫉妒那些阿阳和他在一起的岁月,还有就是阿阳为了他所做的牺牲。
原来红叶居那个少年曾经做过那么了不起的事。
自己根本没有胜算,心,沉到水底。
一时之间,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
86.相知
云舒的手抚上小言受伤的手,“我十五岁那年春天,你受伤刚醒来的时候我就在想,教主的眼睛是这样的吗,好像春天里桃花一瞬间在眼前盛开。”无论如何都要争取不是吗?生死相随的情人也不相让,那么自己的心意一定要告诉他。
“……”虽然形容的有些俗气,不过还是让言教主心里暗喜。
“你和他的处事风格很相似,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不过要宽厚了许多,有些小动作是以前所没有的,不是很亲近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你看人的时候眼睛会先眯一下,然后再睁大,我当时只觉得你的眼睛真的是很亮很暖,很……应该是很勾人吧,被扫上几下就觉得心情好的像飞一样,总是忍不住想再多看两眼……”